青晏瞪圆了眼,这一剑出手,哑巴眼皮也没眨一下,第一次杀人,竟这般利落。
天蒙亮时,李徽收到消息,匆匆赶到。
见三人安然无恙,便放心下来。
“我给你们安排了别的住处,离我府近些,比较安全。”
哑巴点点头,却说,“严霍被我杀了。”
李徽一怔,随即无谓道,“杀就杀了,抓住也问不出什么。”
青晏插嘴,“我去收拾东西,等下就走,这儿一股子血腥气,难闻死了。”
林成风也退场,处理一身的血迹。
李徽直觉哑巴有话未完,遂落座,与他对看。
“大皇子承诺的,应该不会食言吧?”
李徽想了想,明白了哑巴指的什么,“你说戾王府之事,大棠断不会妄杀忠臣。”
哑巴神色未变,再恭敬言道,“我还想请问,大皇子继位,李麟将如何处置?”
李徽瞳仁闪动,身子倾斜了一些,语气温和,“谈这个似乎还早……不过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无论如何,李麟是我手足,杀他定是不行的。”
“若李麟继位,他会将你如何?”
李徽眼神一滞,看向他,反问道,“这不好猜,你认为呢?”
哑巴侧脸,笑了笑,看着地上的金光,“我不如大皇子了解他。”
天云开,晨曦耀空,灿灿映照满院的血腥气。
四十六
三公三台之内的御史大夫荆裕鸿,近期过得提心吊胆。先有皇帝遇刺,再有严霍通敌,然后庭兰苑被查封,抚安王受贬,其实这桩桩件件与他有干系的,只有风中传言。
朝官以权谋私,是他御史大夫监察不利,虽然最后事件的指向转移了众人的关注点,皇上也未下令彻查,但这其中并非空穴来风,某些官员行事不检他心知肚明,可没有确凿证据他不敢轻易弹劾。
眼下最令他苦恼的是,吏部尚书告老还乡,原应由其下侍郎升任,可礼工两部尚书非狗拿耗子,与几个吏部的官员联名上表,要升任副侍郎掌管吏部。吏部乃六部之重,负责官员的任免调动,他哪里不知,这一干人都与二皇子有牵扯,倘若如此,往后岂不随意左右朝廷用人。
百官的表章需经他手再递呈皇上。现在大皇子监国,照例定要询问他的意见。
“站住。”宫门卫军拦下一顶四人大轿。
“大胆,荆大人的轿撵不认得?”随轿小厮喝道。
荆裕鸿眉头深锁,掀开轿帘,看了眼拦路的卫军,皇城西门他走得少,却也没少走。
卫军看见荆裕鸿探脸出来,连忙道歉放行,“小的该死,大人请。”
“来福,西门何时换了禁卫军?”
他方才和两位尚书发生了点龃龉,最后丢下句让他们自行呈送表章便走人,于是就想走远路散散心。
小厮来福抓头,同样不明情况,“奴才也不知,上回往西门过还没换呢。”
“大人,前面就是三叉街口了,咱们走哪条街啊?”
“远的。”听语气,心情还卡着壳。
人声渐渐喧哗,轿子里沉闷,荆裕鸿思索不开,拉起轿帘透气。
从前庭兰苑有个哑相公,不会说话,但极能解闷舒心。如今庭兰苑不在,也不知那人去了哪。
想到这,荆裕鸿暗暗叹气。
忽然他两眼放光,挺直了背贴近轿窗,那一袭绿衣信步闲走的,不正是哑相公么。
荆裕鸿急急叩窗板,“找个空处落轿。”
换了栖身之地,物资家私一应俱全。
青晏是自家人没错,很厚道地向李徽讨要废宅的补偿金,又宰了一笔花销银子。他真心看不过哑巴生无可恋的样子,整日的出神发呆,这不,生拉硬拽,把哑巴扯出来踩街。
哑巴对生活只要温饱不愁就行,偏偏青晏,愣是要将他打造成翩翩公子,还选了这么身绿衣裳,跟棵树似的。
一双眼睛走了三条街左顾右盼的就没消停过。
哑巴终于打斜了眼看他,“我说你瞧什么呢?”
青晏不予注目之礼,只动口,“找找看有没有合眼的。”
“什么?”
“唉呀,就是给你找些新朋友。”
哑巴勾嘴,笑他,“我有你这个朋友足够!”再说,哪有到大街上找朋友的。
青晏眼波翻白,“此友非彼友。”
哑巴稍一愣,转瞬明白,抬脚往回迈。
“哎哎哎……别走啊。”青晏忙抓住哑巴胳膊。
哑巴吐了口无奈的气息,压低嗓子切齿,“你想我做回清倌?还是当我天生喜欢男子?”
青晏赔上笑脸,瞅瞅五步后的林成风,偷偷摸摸小声道,“我这不是怕你寂寞么,林成风你又不喜欢。”
哑巴眼色黯淡下来,他掰青晏手指,说,“你的好意恕我不敢领受。”
青晏不依,抓得紧,对找朋友一事妥协了,“好好,我不多管闲事,随便走走,全当散心嘛。”
这时有人走到他们身后,咳声提醒,“咳,好久不见。”
两人回头一看,有点傻眼。
“荆……”
荆裕鸿伸指嘘声,“相请不如偶遇,赏个脸我请你们喝茶如何?”
苍壕关雄踞江南。
五十里外有道天险夷逻河,百丈阔,横贯大棠与乌国边境。
每到雨季,河水高涨,河底的泥沙翻涌奔腾,浪尘拍岸。
天寒地冻时便会结冰,铸成一条几丈厚的冰道,可行军过马。
戾南城站在马侧眺望对岸,夷逻河平静如他,无风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