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会回,可这次战事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连连大捷,他用兵如神,没有忽然退却的理由。随着战事如火如荼,他对她隐藏在心底的思念与担忧也日渐滋长,渐渐占满他心底全部的角落。
她的盈盈微笑犹在眼前,她说了她爱他。前世一生求而不得之人,今世好容易圆得夙愿,难道要因为一场战事被生生斩断吗?!但苏毓钦不是表里如一的人,越是担忧,他便越要镇定。心中牵挂,却要表现得冷漠如石,才不会叫旁人有机可乘。
夜晚,皓月当空。
一众士兵夜宿营地,正升着炊烟用着晚饭。苏毓钦从中门走下来,到了他们面前。
一穹月色映着他颀长傲然的身形,不着戎装,手中无剑,面上含笑,却是气势凌云、不怒自威。那是他们的主帅。
所有人即刻停止吃饭,肃然起身。
“明日与敌军交战,只准败,不准胜。”月色下他勾了勾唇角,竟是下了一道这样的命令。
士兵们不解,面面相觑。
“谁若不遵命令,以军法处置。”他扔下这一句,转身走了。
白衣公子的身影在月色下渐趋模糊。士兵们重新坐了下来,继续吃他们喷香的晚饭,一肚子的不解。
北周苏府外,傅云奚带着他的人马,老老实实地在外围坐了三天三夜。
他向来较真,凡事总要问个原因。他觉得归雪变了,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在他的心里,就算她晓得了他八年间利用她、封印她记忆的事实,也是断不会与他绝交的。她应该伤心才对啊!可是她除了恨与冷漠,没有半点伤心的意味,这是令他费解的地方。
曾经八年的情谊、懵懂美好的初恋,那些被她一把割袍断义企图毁掉的东西,却越来越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慢慢地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她的。利用是真,喜欢也是真。原本起事失败该是意味着他对她利用的终结,可是世事竟出乎他意料。以为是终结的地方,成了她与他断绝关系的起点。接着,她成了苏毓钦的女人。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苏毓钦是毁了他整个傅家的人,归雪跟谁也不能跟了他。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人一夕之间转了性子?就算她不愿言,他也一定要问。雪花儿落了一身。他想到以前,她是最喜欢这下雪的时节了。
父亲明面上把她当做养女,自己则成了她的义兄。腊月里她读了《长干行》,动手用木头做了竹马,又偏要去找青梅。他翻遍了大半座雪山,给她带回了一大枝青梅,手上生了好几个冻疮,还因此被母亲骂了一顿。但是她笑了。他喜欢她的笑颜,偷偷把冻疮藏起,假装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很轻松的事。年节下,她偷偷拿了针线给他做衣,他发现了高兴得不得了,却假装不知,待她拿出礼物的时候,故作惊喜。春日,她喜欢喝清润透凉的西湖龙井,他暗中吩咐下人去找最好的来,背着父母给了她……
他做着这些事情,享受着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一面却为他傅家对她的居心感到微微的惶恐。他看不清自己对她这么好,究竟是为那重背后的目的,还是因为真的喜欢,亦或是两者皆有。他看到她感激和欣喜的目光,心里会越发不安,便越发把这美好背后丑陋的用心都埋藏起来。在臆想中,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知道。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他逐渐开始承傅家的重担,随父征战、朝堂应对,渐渐地有了野心。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可爱的小雪妹妹了,而是真正变成了他手中的棋。她生得倾城绝色,若有心,自然可当大用。
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当此刻的他开始回首往昔时,竟发现身边故人,一个个若非已经逝去,便是fēng_liú云散。傅家倒了,他虽然再次利用她逃了出来,身边亲朋却也一昔皆殁。南楚故乡再也不是他的家了,他认他乡作故乡,扭头四望,发现在自己伸手能触到的旧日痕迹中,仅有一个归雪。
曾伴他整整八年的归雪,曾真诚地喜欢过他的归雪,知道真相后一昔换心与他断情绝义的归雪,嫁给了他杀父仇人的归雪。
这个故人不会再来了,除非他制造巧妙的时机,主动找上来。
一缕悠扬的笛音忽从院内飘出,凄美中带着洒脱意,曲调高华,正是她曾经吹过的《神女游》。只不过用的是另一管竹笛了。
傅云奚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驻足聆听。
吹笛的女子,仿佛一昔之间又把他拉回了从前……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激清音以感余,愿接膝以交言。
那是他的小雪……曾经是的。便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不经心地吹上一曲,也容易叫人心颤。
大雪连下未停。归雪漫漫地吹了半个时辰的笛子后,伸手拂去一身的雪花,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