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舟随水波而微晃,伫在莲叶之间不至被水冲走。女子背倚莲山,眉目含情,丝毫不怯,折腰旋身,如履平地。玉指带两束绿锻于头顶,轻轻摇移,惊鸿一瞥竟若杨柳拂面。江月又是一笑,不管足下暗涌,轻移莲步,在袅袅的香雾之中,仿若仙子凌波微步,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这一舞,名唤垂绦,是江月与晏清定情时所跳的。
舞罢,江月折袖行礼:“罪女江氏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晏适容忙看向薛措,只是薛措眼里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宴薛措也有份筹划,却不知江月这垂绦舞是否也是他安排的。
晏清许久未语,任由江月在莲舟上随水推移。江月面上露笑,暗暗咬牙不肯自己露怯,她奉上自己一身孤胆和全副身家来赌这个年轻帝王心中对她一点点的仁慈。
放眼望去,众人神态各异。淑妃翻着白眼,濯灵挂起哂笑,唯独薛措坐得定定,一口一口饮酒。
晏适容只觉心中一刺。
“接她上来。”晏清同身旁立侍的太监如是说道。
江月舒了一口气。
好在,她赌赢了。
晏清为她赐坐,她在经过晏适容身边时放缓了脚步,轻飘飘地不知朝谁看了一眼,微笑着颔了下首,便去对面坐下了。
明明她今日画着清丽的妆容,可晏适容实在觉得那一眼倨傲犀利得很,似是一把明亮锋利的刃直直捅进他的心里,映出他心中对身旁那人的可笑荒唐的执念。
晏适容迅速低下了头,饮了一口酒。可他一想到薛措把放在自己心尖尖上的那个人一步一步地推到别人怀里,他就觉得这果子酒苦涩难当。
他该为薛措不平,可他没有资格。
晏适容一口一口地饮着酒,因心中藏着事,这酒便不觉饮得多了。直到薛措握住他的手腕,夺去他的杯子,他这才发现自个儿已饮了一整壶。
“别喝了。”身边薛措蹙眉看他。
江月看着对面意味不明地笑了,薛措也警告地回看了她一眼。
一瞬间,众生百态。
那日宴后,江月被晏清从冷宫接出,宠冠后宫。提起那日的垂绦舞,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坊间都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一时间妃嫔们纷纷模仿她穿得雅致清淡。
而江月早已换上了明艳的妆容,曳地的镂金织锦的红裙穿在身上,明艳容冶。
十指丹蔻提笔画下了十二瓣莲,细羊毫沾着朱砂为其添上颜色。江月鬼使神差般地用食指沾着一点朱砂点在了自己的眉心,嵌玉琉璃镜映着她国色天香的一张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轻轻抚摸了上去。
那人的话言犹在耳,她不由得冷哂一声,一阵心烦意乱罢,擦了眉心,摔了镜子,烧了画纸。
今日是她第一次将心里不切实际的幻想摆到明面上来,也将是最后一次。
转而到了六月,江月依然圣宠正隆,她受晏清的意思为晏适容挑秀女选王妃。
江月雷厉风行,火速召集了六个贵女,让晏适容先眼熟眼熟。
濯灵陪着晏适容一道赴宴,路上,她还宽慰晏适容道:“那贱蹄子想掌管后宫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别怕,阿姊给你做主了。”
晏适容攥着濯灵的手,只差泪眼朦胧了:“阿姊,你怎么这么好。”
濯灵受不了晏适容这眼神,将他爪子同脸拨到一边,“早看那贱蹄子不顺眼了。”
晏适容想起来了,当年江家还试图与程家订亲来着,使了不少下作的手段,不过倒还是让濯灵捷足先登了,说来这怨已经积了许久了。
濯灵看了晏适容一眼,问道:“你同那谁有进展么?”
晏适容摇摇头。
“出息。”濯灵笑他,“你俩不是打小就亲得很么,我记得有一年他还救过你吧,怎么现下反倒是这般生疏?”
她说的是晏适容十岁那年的事情了,那时候父皇在,母后在,薛家也还在。
那年梵山国大使来大魏进贡了他们的国花——须弥花,举世罕见,送它来便是彰显梵山国的诚意。
这花很是奇,三十年开一次,花期只有三日。送来皇宫时它尚是淡紫的花苞,琥珀的茎玲珑剔透,一看便知这绝非凡物。皇上命人打造须弥银花台用以观赏,一下了朝便带着晏适容站在银花台下眼巴巴地看着它,皇后没少打趣这爷俩不务正业。
相传这须弥花花粉可解世上百毒,做成香囊佩在身边可百毒不侵。只是这花本身也有剧毒,因而布置十分考究,开花时若是不慎碰了花瓣可就要了命了。
因的这一传说,宫人们不敢怠慢,对这花充满了敬意,平日里皆戴着牛皮手套伺候着。
花开那日正是花朝节,宫里也办起来了宫宴。刚巧不久前,晏清猎得一只白鹿,通体雪白,预示祥瑞,便在那日宫宴上一并展出。
回想起那一天,须弥花开,巴掌大的花却香气馥郁,似薄纱笼罩了大半个皇宫,宴上宾客人人都能闻见那花的奇香。
那晚,银花台上挑亮了数百盏宫灯,众宾客纷纷伸长了脖子,想一睹那花的容颜。须弥花墨紫色的花瓣依次绽开,约莫二十几片,外面的沉沉墨紫,似墨浸到最里面,颜色减淡,便是几近透明的淡紫。花朵在宫灯底下是晶莹透亮的,瓣薄如纸,花轻如丝,众人只得遥遥地在席上看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宴过,众人随晏清一同去赏那白鹿,晏适容却因玉佩掉了,半路出走去寻。忽见银花台边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