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妖精一身红衣,上面被褪到手肘,而腰带散开,前襟散落,又露出他平坦的胸口与一小截腰来,没有体统,状态也散漫放浪,然而更让他觉得羞耻的是,谢缘在他心口画了一棵桃树,蔓延全身,腰侧是墨色雪竹,清隽苍茫地立在那儿,并开上几朵花。
谢缘一只手穿过他腋下,单手揽着他的腰,从背后将他拉起来,桑意这下衣衫彻底松垮了下来,哗啦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惊慌失措地想要低下头去拉扯,但谢缘不让他动,只是把他在自己怀中裹得更紧一些,让他身上沉重而华丽的国师玄衣勉强遮盖住他全身。这个姿势并不能遮掩太多,反而让人瞧清了他腿上依傍枯竹盛放的桃花枝,热烈张扬,红艳艳的一大片,与深青近黑的竹节交相辉映,浓烈得让人一不开视线。桑意本来明艳,此刻那副令人沉醉的容颜在墨笔衬托下更显得妍丽数倍不止——若是说原先他眉目间仍有化不开的英气,所以无人会把他当成女孩子,但此刻却是真正的雌雄莫辩。这副模样抹除了他一切想要外露的特制:作为一个普通男人的底线与尊严,他常年行走在刀锋之上所该有的肃杀与冷硬,全部化为乌有。他在谢缘笔下成为了一个放浪形骸、丝毫不感觉羞耻而肆意绽放的,女儿家一样的花朵。世间再无什么字眼能够形容此刻的他,唯有两个字,回溯本源——
妖精。
谢缘在他耳旁道:“院里的雪竹开花了,再有五年,它们就要枯萎颓败,到时候我们都种上桃花好不好?”
桑意抿着嘴不说话,但是神情却明显地失落下去,甚而有些眼眶酸涩。他努力扭动了一下,想要挣脱谢缘的怀抱,这次用了真力气,但是谢缘力气比他更大,他并没有挣脱他。谢缘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淡淡地问道:“怎么了?不喜欢?”
桑意点头:“不喜欢。”
这样简直太难堪了——狼狈、脆弱、艳丽,所有他不喜欢的一面都展露无遗。太难堪了——他别过视线想要不去看,但是这里容不下他不去看,四面八方的镜子让他的每一丝情绪都无所遁形,他声音里带着强压的哭腔:“我不想看,你让我出去吧,我想去洗个澡。”
谢缘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他自己的语调也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不喜欢?很好看,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好看,这不是一件坏事。”
桑意微微喘着气,眼眶泛红,固执地说道:“我不喜欢。”
谢缘一下一下地轻柔抚摸着他的头发:“很好看。你若是真心不想自轻自贱,那么也该喜欢上这样面目的自己,男人长得清秀不是坏事,旁人若说你以色侍人,说你是什么人的附庸、床榻之臣,说你狐媚浪荡,你既并非如此,何愁旁人嘴碎?敢这样羞辱你的,我们一并将他收拾了,让他永远不敢再开口妄言。你这样好看,会有许多小姑娘喜欢你,会有旁人羡慕你,这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学会去接受,不要因噎废食,不必遮掩自己的容光,更不必逼着自己做一些危险的事来证明你的男子气概。我的小桑是旁人难以企及的优秀的人,他什么都会,单这一点,便能让所有人闭嘴。”
桑意沉默了一下,平静了下来:“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谢缘滴水不漏:“因为你是桃花妖,等你再大一些,每逢月圆之日,便会渴望男人躯体,渴望欢愉。往后,你也必将越长越夺目,势必遭人妒忌——因为你自身的优秀,也可能会因为别人的宠爱,你迟早会面对这一步,所以我想让你知道,这是我要说的话。”
桑意声音闷闷的:“我不管,你就是恶趣味,你在捉弄我。”
谢缘笑了:“我不是捉弄你。”他勾起桑意的一只手往后面摸去,慢慢往下,最后指尖触摸到一处滚烫坚硬的物事。他哑声道:“我是希望你在我这里能够快乐。因为你此前……总是为别人而活。”
为别人而活,桑意回头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神色微有疑惑。谢缘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于是轻声补充道:“没什么,我以前遇见过和你一样的一朵小桃花,他为了自己的家乡拼上性命,却不肯相信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他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但他明明是有恃宠而骄的资本的。”
桑意觉得头有点晕,双颊烧一会儿凉一会儿,连眼前人都看得不太真切。他下意识地拒绝思考谢缘口中这些话,甚至有些听不清他在讲什么。明明前几世两个人亲密无间,此刻他的手碰到谢缘的家伙事时,却像是摸到了炭火一样被猛地烫到了,烫得他马上收回手,眼也低垂下去,不敢去看谢缘。
“怎么会这样?”他心想。
谢缘也在想,怎么会这样?
他此前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过自己,不可在桑意面前露出过多的端倪,只是今天这一出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大抵这些话,他早就想对他说。
在江陵时,旁人怎么说?说桑意是他谢缘的床榻之臣,是狐媚惑主的娘娘腔,桑意不在乎当暖床人,但人心是热的,也会被言语所伤。桑意十九年来寄人篱下,凡事以谢缘的意愿为最高标准,有时连谢缘也分不清,桑意说自己喜欢的东西随他口味,究竟是真心的,还是不让他为难?桑意说呆在他身边挺不错,是真心的,还是习惯了人生由他支配,所以没有办法自己作出选择?他曾经努力避免过,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