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敖扯住了他,“你?你这个样子?找她?”
“我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人会为难我的。”苏轩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去……不合适……”
他踉跄着走出了几丈之地,猛地摔在地上,又想挣扎着爬起来。
方孟敖拎着后领子把他拽起来。
苏轩颤抖着嘴唇,“你不用管我的……我知道我没用,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什么都帮不了她……我不配……我不配……我要去找她……”
“你疯了!”方孟敖最看不得男人这副懦弱无能的样子,几乎就要动手了,“走!”
远处突然起了喧哗,依稀可闻枪声。
方孟敖心中一凛。
程小云的电话来的时候,是明诚接的。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方孟敖的打算。愣怔了那么一秒,谢培东突然从旁边抽走了听筒,“小嫂,让孝钰听一下电话。”
对面的何孝钰依言拿过电话。
“孝钰,孟敖做事总是不管不顾的,木兰这段时间一直不怎么好,你跟出去看看,就说是阿诚说的,让孟敖马上带着木兰回来。”
何孝钰面不改色,应是。
电话挂了。明诚抬眼看谢培东。客厅里没有其他人,方步亭在书房,方孟韦带着王平去洗漱了。
“今天突然接到的消息,要我们小心联络,注意保护同志——天津出事了?”谢培东低垂着眼皮,“如何?”
“……是我和她做的,”明诚靠着沙发的靠垫,“只是我怕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们这条线怎么做事的?既然暴露了,这个同志为什么还会跑出来?”谢培东在明诚身边坐下,“你是否还安全?”
“鸱鸮是她的老师,但是没有见过我。我的代号应该早就暴露了。”明诚闭上了眼睛,“我调职日久,顶替我位置的人已经死了,目标很明确,我和她虽然杀了鸱鸮,只是不知道鸱鸮到底暴露了多少东西——她是跑不掉了。”
“她早就该走的。”
“鸱鸮一路北上,没有人下手成功,我和她是最后的一组人了,也没有其他的人手——就算是这次任务之后,她也不愿意走。”明诚道。
“为何?因为情人?”
“和明台一样。”明诚无力多说什么,“十年了,她也没有求过我几次。”
“你们太年轻,也太任性了。”谢培东声音毫无感情,“不是只有前线才是战场,也不是只有血肉之躯填进去才有作用,前线的厮杀,该是最后的选择。”
“我们……来过,也战斗过。”
门被轰然推开,木兰急切地扑进来了,辫子都散了。
“我……我……小哥呢?”
明诚猛地站了起来,“你怎么是自己回来的?兄长呢?”
“大哥……大哥说要小哥马上过去,那个苏轩……苏轩先生在他那儿!”木兰累得几乎跪去了地上,她一路狂奔了很远才找到的黄包车,一路催着车夫朝着家里跑。
明诚拔脚往门外走,被谢培东拉住了,眼底里是决绝的反对。
“你大哥在哪儿?”谢培东问木兰。
“燕大门口……我……”木兰喘得厉害,“哥哥……你带我去!我们一起去!”
方孟韦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二楼的栏杆那儿,“木兰,你在家,我去。”
明诚还未出声,方孟韦就转身回了房间,很快就再次出来,一身警服,“我先去警察局带人,你们在家,木兰你和阿诚在家。”
方孟韦没能出门。
谢培东死死地拦住了他。
“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只要你不去,你大哥什么事都不会有的。”谢培东非常坚决。
明诚如何不明白。
方孟韦如何不明白。他看向明诚,明诚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他不敢相信,“你真的不去?你不知道苏轩是谁?你和朱小姐……你当真不去?”
“兄长不会有事的,苏轩也不会有事的。”明诚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青瓷茶杯,这套茶具是新的,他去天津一趟,除了杀人放火,也装模作样地弄回来了许多东西,“你已经不是警察局的人了。不要再去惹事了。”
“你不管她?”
“管不了了。”明诚冷着声音。
方孟韦夺门而出。
方孟敖拖着苏轩赶向枪声响起的地方。
一圈中统制服呈着半圆的阵势,慢慢地往后退,两厢对峙着。
朱徽茵浑身是血,右肩上一个巨大的血洞,赤脚站在地上——她那么瘦小,却掐着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的喉咙。
朱徽茵左手死死地箍住了吕昇的脖子,左手握着一块刀片,顶住了吕昇的颈动脉。
“他在哪儿!你说啊!”
朱徽茵凄厉地喊着,五脏六腑里的血液都往喉咙上翻涌,一股股地从嘴里流出来,她的头又开始痛了,爆炸的余波伤透了她的头颅和内脏,她几乎勒死了吕昇,吕昇憋紫了脸——
朱徽茵的眼前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她开始恐惧了,她知道再拖下去,她就看不见了。
多可怕啊。
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他在哪儿!”
巨大的黑幕慢慢地从天上而下,她逐渐地,逐渐地失去了光明。
最后一瞬间。
苏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闯进了人群里——
“徽茵啊!”
他摔在了地上,箱子摔了出去,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一地的苏式糕点,滚在雪地里。
她看不见了。
吕昇感觉到了脖子上力量的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