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枚女式戒指。
方孟敖认得,那原本是带在萧峥嵘手上的。
“你……喜欢过她?”方孟敖有些不确定,然而大约是和曾经的明诚一样觉得苏轩实在不该被萧峥嵘这样的女子看上。
“如果是男女之情,未必会如此难过。”明诚合上了盒子,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这枚戒指已经无处可去也无人可戴了。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明诚被放出来,夜莺的身份也是无法洗干净的。没有人能够阻止吕昇对一个死去的女共产党做任何事情。
一个疯子,对着一具尸体百般折磨凌辱。
最终被弃于乱葬岗之时,方孟敖带着人去放了一把火,把一片荒野孤魂都烧得干干净净。
苏轩就在一旁,看着四起的大火。
他疯了,他早就该疯了。
他摇摇晃晃地冲进大火里去,被方孟敖一把揪了出来。他抵死挣扎着,方孟敖险些都拧不住他。
但愿下辈子,她不再如此辛苦地追寻自己的光明,自己就能活在阳光之下,成为光明。
明楼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时针慢慢指向“4”字。
明诚就要到了。
明楼拿起电话,让秘书端杯咖啡进来。
秘书有些磨蹭,泡得咖啡也不甚入口。
近日来明楼琐事缠身,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谩骂是一回事,官场上混的都深谙如何收买人心或者草菅人命之道,这点事儿本就不算事儿。然而真正的大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高印为了躲避刑讯,不惜自尽。
落在各人的眼里,不免对明楼又产生了些许可笑的敬畏之心来。谁人都知道周高印是接替明楼成为南京军统站的站长的,在这之前一直在西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混饭吃,若说他贪污了什么包庇了什么,多半只是替人背黑锅罢了。
上午的时候许春秋来见明诚,说是答谢一点儿私人恩情。许春秋能被完好无损地放出来,明楼居功甚伟。
“你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听到你手下说什么了么?”许春秋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带着点谦卑,骨子里却又极其傲慢,“说明司长手眼通天,这个位置肯定坐得天长地久。”
“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废话。”
“我就直说吧。”许春秋收起了谦卑的神色,“你似乎并不打算让自己脱身。”
“并无永久的脱身之计。”明楼淡淡道,“该做的,我已经帮你做全了。”
“我记得当初找上明司长合作的时候,明司长说得很清楚,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如今搞什么只身赴死的把戏?”许春秋松散地靠着椅背,神情并无变化,“我们经营许久,明先生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吧?”
明楼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一个文件袋。
“沪宁商会的会长,如今仍旧是我堂哥明堂。他才是明家的长房长孙。”明楼言简意赅,“你拿着这些,去找他,以后,他会和你合作的。”
许春秋本身对明楼的死活并不算很感兴趣,打开文件翻了几页,确认明楼说得不错之后,才道:“你真能从军统那儿脱身?据我所知,查贪污只是一个幌子。否则周高印干嘛急着去死?”
“懦夫。”明楼神色变了变,他确实没有想到周高印居然一天也顶不住,如此外厉内荏,“我脱身于否,我想许主任并是很在意吧?”
许春秋摊摊手,“李副官长和我沟通过了,沪宁这边事务,李将军认为,你我联手最好,你的根基比我深厚。不过明先生最近总是做自毁长城的事情,许某人就管不着了。明先生愿意把一整个蛋糕让给我,我自然很高兴。”
“一个副官,死了就死了。”许春秋走前仍旧这样对明楼说道,“你对一个下人如此尽心尽力,让人很难不遐想啊。”
周高印的死确实打乱了明楼的计划,起码如今的他很难再瞒过明诚。陈副司长夫妻的死还能说是明楼的人品问题,或者说成是打压异己。
周高印的死也被报道得到处都是。明诚只要买张报纸,甚至是听身边的人说几句闲话,就能轻易地猜到如今的局势。
明楼有些愤恨地摔了个茶杯。
秘书敲门进来。
“我让你进来了么!”明楼骂道。
秘书面无表情地往一边让了让,一队穿军统制服的特务便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明先生,请你配合调查。”
明楼熟悉一切的程序,也知道,他这样级别的人,并不会被轻易刑讯。
他甚至都没有被戴上手铐,仍旧是气宇轩昂的西装和风衣,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大步地走出了办公楼。
许多人都出来围观,他们的明司长果然被军统的人带走了。
然而明司长没有半分反抗,也不见半分的颓丧恐慌,他仍旧脚步坚定地走着,带着一贯的温和却暗藏针锋的神情,仿佛只是和平时一样,参加一个寻常的会议,见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记者。
报社的记者果然一拥而上。
军统的特务团团包围着明楼,记者们连珠炮一样地提问,得到的回答都是无可奉告。
明楼最终上的还是自己的轿车,可惜轿车得一路开往军统站去了。
车窗外的景色一一飞掠而过。
他身边的特务紧绷着,明楼声名在外,生怕他此时突然动手,不知后果。
明楼轻笑了一声。
对他下手,总要做出个下手的样子来。军统杀人何时如此大的阵仗?需要什么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