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不过是个吃白饭的,家世背景样样没有,哪里配的上姐姐!凭什么了,要不是爹爹让他读书,现在也不过是个下人!对,不过是个下人而已,还妄图当自己姐夫,当柳家的主人,让自己平白矮了一截,这简直痴心妄想!
柳长阳在学堂内咬牙切齿地盯着周慕的背影越想越恨,越想越离谱,一到下课便三步做两步走到周慕面前,一把夺了他的笔。
周慕本在蘸墨,不料突然被夺了笔,墨汁飞溅,直溅到周慕盈白清秀的脸上,和月牙色的白袍上去,再配上他一时略微错愕的表情,更显得狼狈不堪。
学堂内大部分门生本还在收拾文具,见状都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兴奋劲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周慕平日里功课好,得先生器重,早已惹得一些小人妒恨,何况还性子清冷,常独来独往,不善与人为伍。好些个门生早对他颇有微词,说他自以为是,自命清高云云。此时见了此事简直恨不得他俩打上一架才好。
柳长阳见了周慕脸上的墨汁,也有一瞬间的怔忡,但随即又想到方才压抑得辛苦的那股火来,便拍着周慕的桌子道“本少爷问你,你是不是妄想娶我姐姐?”
周慕这时已然回过神来,脸上恢复了镇定。闻言也不答话,神色漠然地低下头收拾桌子上被弄得狼藉的文具。
“喂!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本少爷问你话呢!”
柳长阳是下了决心要让周慕在众人面前否认此事,眼见周慕要收拾东西走人,立刻眼疾手快地按住周慕在桌子上收拾书册的手。
周慕无可奈何。抬起眼来,用浓如黑墨的眼睛看向柳长阳,那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大墨缸,像是多看上一眼便能直将人吸附进去,里面夹杂了太多情绪,太多看不懂的悲伤喜悦痛苦失落在那双眼中潺潺流过,快得近乎流星一闪。
柳长阳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嗓子干燥得发疼,喉结上下动了动,心里莫名发虚,眼神也跟着游移不定起来,更不敢去直视周慕的目光。
“是又如何否又如何?这应当是我和大小姐之间的事,与少爷您又何干系?”
周慕见手被柳长阳死死按住,只苦笑了一下,启唇淡然说道。
柳长阳感觉心里竟像被利器刺了一下,钝痛感流向四肢百骸,想说点什么,张口却嗫嚅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怎么与他没干系,你有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他是大少爷,而你不过是个下人,只不过得主人赏识喝了几口墨水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看戏的人中有人落井下石似的嚷嚷起来。
“没错,我家下人要是哪个胆敢与我这般说话,本少爷早将他驱逐出府了!哪还轮得到他坐这儿耍少爷脾气?”又有人附和起来。
一时间,人群熙熙攘攘起来,“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攀权附贵”“得意忘形”“贪得无厌”各种恶意满满的字眼铺天盖地而来。你一言我一语,个个似乎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事情的走向开始脱离掌控,使得柳长阳措手不及,心也变得慌乱了起来,想辩驳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柳长阳一分神,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周慕便毫不迟疑地将被压住的手抽了回去,动作迅猛,如避蛇蝎。
当手下温热的触感抽离的时候,柳长阳感觉脑子里某根不知名的神经也抽了抽。心底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怅然若失的感觉,陌生得可怕,强烈地叫嚣着要宣泄出来,却始终不得其法。
“够了!”
柳长阳往后朝众人吼了一声,复又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慕。
“反正,反正我绝不同意你娶我姐姐,别做白日梦了!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永远断绝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觉得你配吗?”
太阳穴一股一股地跳动,脑子乱哄哄的,柳长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有些话明明知道并非出自本意,明明知道不能说出来,明明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当是时,还是以破罐子破摔地决然说了出来。即便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得想扇自己俩耳光子!
“白日梦……不切实际的幻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慕身形不变,仍保持着方才的坐姿,目光却变得悠远而空洞,视线落在前方某个空虚的点上,眼里似陨落了的星辰一点点地暗淡了光彩。嘴上喃喃地重复着柳长阳的话,表情木然。
状况很不对,再怎么生气周慕都不该是这种表情,柳长阳吓了一跳,直觉地伸出手想去拉他。
而周慕却在这时突然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复又抬头闭了闭眼,喉结上下一动。
“我明白了柳少爷。你的意思我很清楚了,您放心,绝不会发生您所担心的事。”
周慕说完起身拨开人群走了出去,背影萧索。
柳长阳望着周慕的背影,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好像痛得绞成了一团。
寒来暑往,少年时间向来如白驹过隙。
三年一期的科考在即,少年间的小打小闹恩怨情仇也变得无关紧要了,而在这种关头,柳家却在这时遇上了颇为棘手麻烦。
封城的大户里有一家姓朱的商贾世家。朱员外膝下仅有一个独子,叫朱有福,年二十六岁,尚未娶妻已是妾室成群,花名在外。朱家得知柳家小姐貌美如花,多次上门求亲被拒,心里便憋着气无处宣泄。
一日,朱有福上街,恰好偶遇也出门闲逛的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