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这种探究欲有点无理取闹,但又实在想要了解他。他本人、他的父亲……有关他的一切。
“我没有找过杀死我父亲的凶手,”列奈说,没有回握彼得的手,“我知道是谁杀了他。”
他的声音非常冷静,冷静得近于残酷了,“是我。”
“——什么?”彼得下意识地问。
“我杀了他。”列奈说。他的嘴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我那时才五岁。没有人在周围,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母亲至今以为这是一宗无头悬案……她认为父亲的好友做了什么手脚。”
他把手轻轻地从彼得手里抽出来,低声说:“我不仅杀害了自己的父亲,还让一个好人遭受了不实的指控,难以洗脱莫须有的罪名,终生受到指责和煎熬。”
“他后来自杀了。”列奈说,“毕生研究能让人在不到百分之一秒内人间蒸发的非自然能力,但是没有进展。我因为自己的软弱,从未告诉他真相。”
彼得看着他,愣了好一会。
“你骗我。”彼得说,翻身伏在列奈身上,把下巴抵在他发顶。
列奈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他,“……我没有。”
“你说你不害怕。”彼得闷声说,“你骗我了。”
他说的是刚刚得知列奇异之处的时候,他问列奈害不害怕,列奈否认了。
“我……我害死了两个好人。”列奈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是故意的。”彼得说,脸颊贴着他带一点儿卷的黑发,“你明明知道自己只有五岁。你偏颇得太厉害了——你不能忽略所有客观因素,单只责怪自己。”
“你再说一遍,”彼得要求他,“重新说。我要是知道这件事,我会怎么描述它?”
“你……”列奈顿了一下,艰难地说,“我——我只有五岁,看见一团密密麻麻的色点靠近我,我的能力失控了。”
“我告诉母亲很多次这不是费尔先生的错,但她不肯相信一个孩子的话,认为我受了蒙蔽。”
“我怕告诉费尔先生真相之后,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但这都是借口——”他接着说,“我不够冷静,我不够强大不能取信于人,我视自己性命胜过他人的。”
“我害死了两个人。”他说。
“你没有。”彼得坚决地说,“你尽了自己的努力,你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重视自己的生命是理所应当的。”
列奈沉默了一会,“我没法这样想。——我得承担起责任。”
他呼出一口气,轻轻地推了彼得一把,“但是我现在好多了。快下来,你好沉。”
彼得翻了个身,不甘不愿地从他身上滚下来,伸手去拉他的。
“有责任感是好的。”彼得说,“可是我……我不希望你有。这样说不对,可是我不想你这样。”
“我喜欢你把别人的事视作自己的,可又不愿意你为此肩负重担,身处危机。”彼得看着他,棕色的眼睛在夜里亮亮的,像装着整条哈德孙河。“你记得那天我第一次敲你家的窗户吗?还有本叔被枪击的那天,我说这是我的错,那些你反驳我的话。”
“你总说我要对自己好点,……你也是这样。”
列奈叹了口气,笑道:“你看大熊座。”
“它的传说不太美好。”彼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忽然感到脸上一软,惊讶地转过头看列奈。
“但毕竟很明亮。”列奈笑起来,若无其事地说,“从古至今,指引了迷路的许多旅人。”
彼得看着他重新带上笑意的脸,悄悄松了口气。他不太擅长安慰人,所幸这回似乎还算奏效。
“你生日是不是已经过了?”彼得问他,“我们刚拿了雅典娜杯的冠军回来那次,飞机上你就说自己的生日快到了。”
“其实还没有。”列奈说,“我一年有两次生日。”
“什么?”彼得笑起来,“真的?”
“对,”列奈看着他的笑容,心情轻松得让他自己感到奇怪,“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在保温箱里住了很久才稳定下来。我母亲说希望我的人生不要有开头的这一段生死一线,每年都在我出院回家的那天给我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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