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问出口,却无人应答。握着的杯中,一滴残酒也无,我怔了半晌。只觉得天大地大,竟从未如此孤寂过。就好像这里从来只有我一个人,方才的巧笑宴宴,皆是虚妄空谈。若非旁边还滚了一只空杯子,倒真像大梦一场。
红天黑地之中,唯一的那棵通翠高树自根部起逸出点点仙灵,一圈一圈扩散开来,滋养了这块干涸的土地,驱散了久久不得轮回的怨灵。
天上暗云逐渐散去,果然像谢容说的,有一大片星河。
我手心攥着那只空酒杯,任星河在头顶铺盏,喃喃道:“谢容。星星出来了。”
你才要看的,怎么不瞧上一眼?
却并没有人回答。
我曾问过天权,纪凤来不在了,你确实能放下么。他回答我说,放不下。随后我便瞧他孤身一人坐在青屏峰中,眼看着掌下枯草泛出生机,流水细细潺潺,一切的一切逐渐恢复成他从前生活过的模样,面上神情不知该如何形容。
待最后一朵花都绽放开来,天权说:“帝君,你可知什么叫锥心之痛么?”
我有心安慰,但是因为没有体会过,所以也无法回答。
他倒是没有在意,只站起身来,揉散了掌心那朵花,掸尽细细的花蕊,回头与我微笑:“但愿你永远不要知道罢。”
如今我倒想问问他,是否现下这种感受,便叫作锥心之痛。
令人恨不得在这天地间长啸几声化作天地尘埃的好。
“谢容……”
“谢容……”
“谢容!!!”
想我孤身寻人而来,又失人而去,不可谓笑话一场。这通天灵树原是因谢容灵气滋养而生得如此之大,如今仙主不在,它失了倚靠,多年灵气一夜消散,倒是便宜了这些游荡的魑魅魍魉。魑魅魍魉。哈!
我长袖一挥将这最后一点树灵收拢于袖,怒而奔天。
“我就说这人有毛病。非要寻什么仙长。”
“这里的仙长不就是那一位啦。”
“那个魔头三日前不就身陨了吗?吓我一跳,还当他没死。”
“又疯了一个。”
周围的暗灵在窃窃私语,我已充耳不闻。
翠鸟说我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我却觉得我是天下第一蠢笨的,不然不会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奔波来折腾去,尽是令人心伤之事。
在蛮荒之地初见谢容时我便觉得不大对,后来愈是与他相处便愈加心惊。
待到酒尽人散,才晓得他果真是个幻影。
都骗我。
竟然都骗我!
我心急火撩冲回天上,直奔灵霄殿。天上人多闲,偌大灵霄殿,几百年也不见有人当值。而今却兵甲布阵,站满了熟面孔。
威武大将军站在最前面,我一朵云头刚按下,他已持长戟迎了上来。
我冷笑一声:“大将军,好巧。”
他道:“好巧。末将迎帝君归天。”
“既是相迎,便请速速让开。我有事要请奏天帝陛下。”
威武大将军看了一眼我的右手:“帝君提剑而来,满带肃杀之意,不像是请奏的模样。还请收起手中长剑,再行进殿。”
我哈哈笑了几声:“既自荒蛮中归来,难道还如诸位一般一身干净?我一介文官,竟叫鼎鼎有名的天将怕了。”话这样说,倒也从善为之,消去手中长剑,负手于身后。“如此可行?”
天帝声音从殿中传来:“爱卿让开,请帝君进殿。”
我看了眼威武大将军,他这才让到一侧,身后兵甲分出一行道来。
我曾有滔天怒火,恨不得燃尽这灵霄万物。但人已至此,事到如今,竟然不怎么动容了。都说仙本薄情,再深厚的情谊也转瞬即忘,不知我是否也是如此。
不过,这世间仙灵没有一消便消的,即便是紫薇当年差点燃尽星火,我也借武曲的仙力,硬生生把紫薇拉了回来。如今最多再重复一遍,取我自己的仙格星火,替谢容重塑灵身。
而今我先想要问一个人,一桩事。
灵霄殿清冷,里头从来只有一人。
老头子长发长须,自我一千几百年前见他起,一直都是如此模样。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削瘦的青年,白发披肩,面色肃穆。我只看了他一眼,便无甚兴趣移开了视线。
天帝道:“怎么。当年是你特地挑中的仙鹤。却瞧也不瞧啦。”
“臣与菩提子确养有一鹤为友。可惜多年前,便战死沙场。之后再未养过。”我目不斜视,不顾那青年忽然垂下的眼眸,“能与陛下比肩的,又岂是臣能认识的寻常生灵。不敢高攀。”
老头子摸着掌下的白玉扶手:“唔。朕看你一身戾气,是不是有许多话要问。”
“有。”我干脆道,“但现下只想请陛下告诉我,谢容究竟在何处。臣所见者,非他真身,想来情况危急。还请陛下不要隐瞒。现在施救,尚来得及。”
虽不知谢容为何会忽然作化点点星芒,但思及他先前在宋城时也曾如此,我料想他或许是因分神化身之术用的太久太多,一时承受不住。也许他本体还在此地某处。他又同我在闹着玩。
闻我此言,天帝诧异地看过来。
我坚定道:“你要说的我都不想听。只消告诉我,如何寻得他。我便不再叨扰。不然……”我紧了紧手,“虽不及天将神力,好歹也是一星之主,若要打一打,陛下少说也要头疼个好几日。天运如此晦涩,世间国运又何妨乱上一把。”
宝椅上的人砰地一声摔了案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