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是有些年头没这么痛快地哭过了。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后怕。刑具加身的时候,她从没想过死。明楼安排好的,她相信他。可一旦出来了,闻到这秋日上海的气息,空气里都带着甜香,才觉出活着的好,痛哭起来,怕死得要命。
她就是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才好,谁也别来烦她。
一个小眼睛的男人给她递了条手帕的时候,她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倒是很好脾气的样子,以为她被人打了,问说要不要送她回去。
大约是眼睛小的缘故,他看上去很怂,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叫貔貅看得莫名其妙地生气:哪里轮到你个软蛋来可怜我?
抓过他的手帕,狠狠地擤了个鼻涕:“先生住哪里呀,我洗好了还你。”
“不用了,你留着吧。你真的没事?”
“好得很。”
“那就好。”
章继之夹着一匹料子离开了。
手帕是阿莹绣的,拿不回来也有些可惜。那个女孩儿显然是从76号死里逃生,一肚子戾气,他不好计较什么。只是回望一眼极司菲尔路76号,黑洞洞的门像是巨兽的咽喉,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年轻的生命和家庭。这地方原先是一栋别墅,也是达官显贵的地方,但是没有这样戒备森严,他们有时候会骑自行车经过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起讥讽这个房子的主人没品位,这样大又这样丑。
她品位从来很好。章继之想着这个走进了一家日杂店,买了一对小木马给儿子。
“章君?章君?”拐进巷子里时,有声音从天上来。
他没有抬头,只是稳稳地往前走。
“章先生?章先生?”天上又有人在说话。
停下脚步,手深深地陷进了布料里。
“继之?继之?”抬起头来,二楼的屋檐上坐着一个男装的俊俏少女。
“下来。”
“好嘞。”少女抓着水管,一溜蹿了下来,“我身手好不好呀?”
“等下再说吧。”抓过她递来的枪,举枪打掉第一个跟踪埋伏在墙头的,“5分钟以内巡捕就会到。”
“你加我的话,够用啦。”
一把扣住从角落蹿出来的肩膀,卸掉了他的关节,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然后调皮地撑着章继之的肩头翻了过去,反手又是一刀,存心要他看看自己的手段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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