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大脑与身体分离了，心与大脑，也无法重合。心中有人在说话，大脑却在问，这个人是谁。忽然，脑中浮现了一个画面。

一九二七年，对，是码头上。吴世勋那时候，正在思考，该如何回到自己的时代。他走在一片昏暗的码头上。那时候，与一个穿着风衣，带着皮帽的男人对视过。

也就是，那个要取鹿晗性命的男人。那时因为局势太慌乱，那人又带着皮帽，大半张脸藏在风衣领子中。

但那双眼睛，此时却就像在自己面前一样。

现在，是那个人在跟自己说话吗？他不是中国人吗？不是身在民国吗？为何出现在这里，甚至以韩国语跟自己对话？

【你帮他挡了那枪。】那声音，像是带着笑意。【吴世勋】

像是有激烈的感应，促使世勋偏过头。而偏头的瞬间。那张面容，使世勋的瞳孔，骤然的放大。

那人，虽然留着胡茬。但，世勋也能判断。那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

那个人，在自己耳畔低声的说话。世勋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只听得清一句话。那便是 --- 【鹿晗需要吴世勋】

就像是一场梦。那梦中，自己的一切，与那人的一切，在不断交替。包括，两人脑海之中的，那同一个身影。不，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就像是无数个自己，无数个记忆的碎片，在脑中重叠。

吴世勋，不仅仅存在于民国时期。自鹿晗死后的每一个年间，吴世勋似乎都出现过。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地点，甚至不同的国度。同样的模样，同样的姓名。

然而，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以不同的方式，回到了鹿晗所生的那个时代，与他相交。

【只有我，是与他生在同一个时代的。那时的我，就是个杀手。一样的，也是收了别人的钱财，去要他的命。之后，却反被他从上野佐雄那里救走。为了报恩，也了解到他所做的事，所以，愿意为他牺牲。即便你没有介入，历史也这样发展了。历史上的那天，我给他许过诺言，倘若历史上的他，最终背负了骂名。会用此后的生生世世，为他改写。现在到你了。】

那人的轻声细语，很低沉。却又很清晰的传入世勋的脑海之中。

【他死后的每一个年岁。当发现自己应该是陪着鹿晗的吴世勋时，都像发疯了一般的去寻找他，一次次的去改写历史，再一次次的看到，他最后不得善终的历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知，是海水太咸，还是在水中，双眼本就酸胀。即便是真的流泪了，也区分不了究竟是海水还是泪水。

【每一世，都要先度过忘记他的岁月。再想起他与自己究竟是谁。稍微有差错，便会来不及保护他......拜托了，这次，不要再失败。】

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吴世勋，生生世世都是吴世勋。记起来了，自己应该做什么的吴世勋。

【只有那个时代的我死去，才会遇到另一个时代的我自己。只有这个时代的你死去，才会重返那个时代的你自己。这一瞬间，才能想起所有的事。】

是执念吗？终于沉于海底的世勋，嘴角略微的勾起。从前，他也问过自己，为何偏偏是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学习中国近代史的大学生，为何偏偏与那位毒枭家族，美的病态的男人相遇。

原来，自己早就许过诺言了。

原来，每一世的自己，都会赶到那段岁月。重新，重新与那位相逢。

世勋闭上双眼。他知道，下次醒来，自己就会在那位身边。

这次，能走到最后吗？

不行的话，再等下辈子。因为，已经许过诺言了。

只等，再次睁眼。

能望见你安好的身影。

一九二八年 上海 北地码头

2013年的一夜，吴世勋趴在书桌前睡着了。那夜，他遗失了自己的手机。从梦靥中惊醒，是因为，似乎被谁碰到了。那时，民国还在一九二七年，那夜，是鹿晗的生日，那晚，鹿晗到了自己家的香料铺，为了寻找材料带回鹿公馆研究。

第一次感应到彼此的地方。正是世勋睁开眼时，所处的地方。他站立在那摆放着各种香料的里屋木柜前。

正端着香粉盒进里屋的掌柜的，一脸错愕的望着眼前的人。这不是少爷身边的人吗？好像叫混子。跟少爷来过几次。自从少爷宣布老爷因病休息，图三照料老爷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做事。

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少爷让我来拿点东西。】世勋如此说到，自己也很吃惊，自己心中所想的，说出口来，竟然是中文。同时他也打量起自己身上的衣物。黑风衣，皮帽。他伸手去摸自己胸口。

勾起唇角。那位送的玉佩。

【我怎么没看见你进来？】

【现在说不了那么多了。】世勋笑着，错开掌柜的的身体。之后，拼尽全力的奔跑起来。他应该已经在北地码头了。

等我。

这个身体也好，身体中的灵魂也好，只为一个人崛起，也只为一个人崩塌。说好了，要一起打仗。看不见，那就一辈子搀扶着你。自己也不确定，是否这次，能搀扶你到最后。自己也不确定，这次，是否能去除你的污名。

但现在，奔跑就好了。

因为，是知己。因为，知道你是在与命途抗争。因为，既相交，便以信义相报。

最终，脚步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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