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换了种说法:“八年前……皇上接纳入京的大案旧人的去向。”
一点即明,少年立刻道:“怎会不知?苏公子的后来的声望,便是从那之后攒起来的。”几星崇拜的光芒在少年眼中亮了起来:“朝堂上,苏公子就国君之‘诚’、‘仁’,背对皇上,在众大人之前论述;大人们最开始都疑惑不解,后来的传言还说皇上那时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苏公子说到中途,皇上还出言打断,原话是说他‘扰乱秩序,空口胡言’……”
听少年耐着心给他讲夏国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云离慢慢清楚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了。
苏瞳持笏至大殿中央,不提具体的事,而是围绕君主的治国之理发表了一番“空论”。嘉辉因他话里有话却久不直言大发了通脾气,苏瞳却不仅兀自说讲,还背向嘉辉,避了皇帝的脸色。嘉辉从座上站起,近乎盛怒,苏瞳这才说到结界之中乜沧的y-in邪阵法,道:“国师大人囚禁数人,暗中行杀戮之事,削国君之望,长巫师之力,陛下洵美且直、信明‘诚仁’之理,就国师大人所为,不可不察。”
苏瞳提醒嘉辉,徐校等人的真正去向已经为人所知,与此同时表明,在他人看来此乃国师行事不端,而皇上你的过错,是未能及时发现国师的所作所为。
此言轰动,之后嘉辉确实让苏瞳“带领”自己去莲池下的结界走了一趟,令乜沧放出徐校等人,并依据先前的承诺予以安置。另外,自此乜沧也极少在朝中出现,国师府的人说他常年闭关去了。至于嘉辉究竟在不在乎苏瞳有没有哪截话是用来给他敷面子的、究竟有没有降罪乜沧的意思,“圣心”难猜,旁人也不知晓。
云离:“这事对苏公子没有影响?此后他一直在接管文武科的人?”
少年道:“文武举的人越来越多,苏公子肯定不能管顾所有。苏公子现在只负责新人,新人经他领一段时间,便会被分派给各队京兵。说到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好像并没有。陛下严而宽,既知苏公子言乃为国,便会不拘小节,忘记朝堂之上的片刻不悦了。只是……那之后,陛下常将苏公子外派,苏公子难得在京。”
“外派至何处?”
“边疆,领兵治乱。”
云离皱眉道:“‘常常外派,难得在京’,他岂不是成了武将?”
少年道:“能文能武,文武相辅,这毕竟是皇上他设置文武科的初衷。苏公子的功绩,算是向陛下证明了此乃良创,慰陛下之心。”聊着聊着,少年的肚子叫了一声,不由抱歉地笑笑,拿了块碟子里的糕饼吃。吃了几口,少年想起了别的事,道:“对了,我们都说苏公子命中有仙人相助。边疆险恶,苏公子几遇凶险,极难之时,天上都有神力降下……”
云离想转移话题似的,低头捡了块桃酥。
“云公子你别不信,这话是江兄说的。他几乎每次都被编进了苏公子的队伍,其中有一次还亲眼看到天上出现了一位女君……云公子是苏公子的友人,应该知道他十六岁那年染过疫病,那时也是一位仙君……”少年说得激动,云离却淡淡地打断道:“嗯,我知道。”
真是辛苦师父了。
不知道师父弹奏琵琶的技术有无长进。
“唔……你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苏公子了?”
“是。这几年我都不在夏国。”
少年先是流露出“难怪”的神色,而后眼神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不在夏国难道在夷地?”斟酌一阵,少年挑拣着词语道:“云公子的穿着、口音,都不像是‘外边’的。”云离同他胡编,说海州再往南或是湖州再往东,乘船数年,都能到达这些年他游历的国度。少年睁大眼睛,仿佛能从云离脸上读出什么神州奇遇。
云离:“国师那结界里的人,后来真的被放出去了?”
少年笃定道:“放出去了,京城许多府里面、军队里面的杂役,都是那些人充当的。”他把手上剩下的糕饼都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又道:“我可是去过皇宫的莲池,亲自下去看过,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云离跟他聊熟了,玩笑道:“你怕是没找到结界,只在水里游了一遭。”
少年噎了下,脸微微发红。
云离:“进武场的时候悄悄溜去的?苏公子知道了没责罚你?”
少年托着腮,手指在耳根处点了几下,抬眼道:“苏公子说了,‘无顾常道,但遵本心’,自己觉得是对的就去做。国师大人的结界有损国风,我代人查查,看它是不是真的不在了,也没什么错吧。”说着说着,他把自己逗笑了,认说当时巴不得结界还在,想进去好好瞧瞧。
云离一眼扫到了桌上的一副习字,墨迹未干,应是少年今夜独处的时候练的。纸上的字迹竟很有苏瞳当年的味道,拘谨之中,隐约包裹着一团热烈的心焰。云离把手放在了纸上,短暂的时间之内想了许多事;少年请他批评,云离突然醒过来,下意识读了几句习字的内容,发现少年写的是《卫风·淇奥》和《郑风·羔裘》。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
云离:“你的字和苏瞳小时候的字好像。”
少年尽管将云离当做褒赞,但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