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室里就只有戚时一个人,他坐在中间的位置,右手插着针,挂着输液管,药水已经滴完了大半。他稍微垂着头,闭着眼睛,额间狠狠皱起,看上去极为不舒服。
要知道戚时经常锻炼,身体很好,这么久也没见他生过几次病,顶多是陪他吃了太多上火的东西,偶尔导致几声小咳嗽。眼下这般模样,除了是受他影响,还能有其他解释吗?看来这家伙跟自己断交也不是心安理得。
段尧心里的气瞬间消了大半。他走上前,手掌覆上对方额头,一手捂着自己的作比较。入手温度虽然不高,但也明显不大正常。
“你怎么来了?”
戚时睁开眼睛,将那只携带着夜风寒意的手抓下,有些疲倦地往后靠了靠。听着脚步声,他原以为只是输液的病人或是护士,全然没想到,会是段尧。
“在外头看见你的车,就进来了。”
段尧在他身边坐下,要是在门外时,还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走人,可眼下都进来了,还被抓包了,他也不好意思留着戚时一人在这。
戚时看着他的举动,张了张嘴,到底是问出了口:“你不是要和我绝交吗?怎么心软又过来了?”
低哑的声音语调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藏了多少纠结无奈与委屈。他转开脸,抬头去看输液瓶中剩余的药水量,也因此,他没有看到段尧听到他这话时的惊讶与错愕。
什么叫他要绝交?什么叫他心软?
一把拽着人肩膀迫使他转过来,段尧盯着他的眼睛,怒道:“分明是你要断交的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是你自己先走做什么都不喊我一块!”戚时同样茫然,但这不影响他对段尧进行控诉。
“是你先不和我说话,吃饭也不喊我,还用豆沙包诱惑我!”段尧不甘示弱,话音里带着点不满和小委屈。
戚时蓦地往后一靠,随即低声笑开。一把将段尧的脑袋推开。
“你一来就盖了帽子,摆明不想理人,我怎么和你说话?”
“中午我以为你睡着了,没想吵醒你,所以给你带了包子和牛奶。谁知道你不但不吃,还要瞪我一眼。”
“傻子段尧。”
段尧反应过来,随即也笑,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儿戏的绝交与和好。一场误会解除,总算将连着几日遮盖在头顶的乌云冲开一些,段尧放松下来,又回到和戚时平日相处最放松的姿态。
他将奶茶从衣服里取了出来,撕开吸管外的包装,却被人伸手拦住。
“在医院里喝奶茶,你这什么毛病,不知道都是病菌吗?”戚时习惯性吐槽了一句,然而手还没收回,就被段尧握住。
段尧没有心思再管奶茶,他低头看着戚时手背上的一片青紫皱了眉,原本就在疑惑为什么同桌在右手上扎针,也不怕白天握笔写字不舒服,眼下看到他左手背上好几个细小针孔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病了好几天?
……
心怀愧疚,深觉自己是罪魁祸首的段尧将刚挂完水的戚时连人带车打包回家。一路轻声慰问,亲自挡风,回家后更是热开水,小夜宵奉上。
戚时尽数心安理得受下。
直到洗漱完毕后,即将睡觉时,才隐隐觉得还是有些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喊住打算去沙发上将就一晚上的段尧,无奈问道:
“你这一米八的身高能在小沙发上挤下?”
“都快入冬了你把唯一的被子给了我,是不是觉得陪我挂水太无聊,也想一块挂上?”
段尧看着屋子里唯一一张床,再瞧一眼两人位的沙发,虽然戚时说的是没错,但是……
“你不介意吗?”
之前解除误会时,两人都不约而同跳过了这个话题,直到现在,才是真正第一次坦诚以待。
戚时摇头。
最开始,因为担心出什么事所以追着段尧和他妈妈过去,在工地外听到同性恋三个字时,他确实心情复杂。毕竟,他所接触过的这个属性的人,从来没有给他什么好的感观,甚至可以说这三个字带给他的从来只是噩梦与悲剧,他没有想到段尧也是其中之一。
他很庆幸当时段尧没有留下,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刺激当时早已经崩溃的同桌。当然,他更有可能什么话也说不出,他至今还记得那家伙红着眼睛抬起头的瞬间,自己完全心软地不像话。可是,段尧对情绪的极度敏感,难免他不会觉察到什么。
当晚回去,对着爷爷的遗像想了一夜,最终认输。不管那家伙是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只要他是段尧,是那个突兀闯进他的世界却从不曾离开的那个人,那么,什么也不在意了。
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找过去,好好安抚一下人,可谁知道在客厅坐了一晚,着了凉,第二天倒在床上头晕眼花完全起不来,而段尧那个没良心的,竟然也半点消息都没有。后来,好不容易上学见面,他还冷着一张脸不理人。当时只觉得是家事性向被自己撞破,那家伙太过骄傲接受不了,故而单方面断交,可谁知……不过是一场误会。
……
两人重新躺在一张床上,顶灯一关,房间昏暗,偶尔有街道上扫来的车灯一晃而过。
戚时侧过身,和段尧面对面,他想了想,还是问出口。
“这几天,你情绪不好,不该是单单为我的事吧。你家……还好吗?”
段尧缄默,扯过枕头抱在怀里,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