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常喝咖啡。虹吸壶在橱柜里,他拿出来之后还得细细清洗和擦拭,趁炉子上烧水的时间,徐至从另一个橱柜里找出新鲜的咖啡豆,拿了机器研磨成粗细合适的粉末。
徐至脱了外套,他体质应该相当好。
行走在波士顿的冬天,也只是很简单地穿了两件套西装和一件不算厚重的羊呢大衣。碍事的外套被他挂在了玄关处的衣帽架上,身上的衬衫最显身材。
宽肩窄腰,十分养眼又恰到好处的倒三角。袖扣被徐至解开,上挽一圈,手臂青筋蜿蜒,若隐若现。
“你们兄弟俩长得倒不太像,也许你弟弟更像妈妈一点?笑得可真甜。”
你也该学学。
他试着想了想,那副画面点亮了内心的一粒小灯泡。
徐至手里拿着竹匙,把咖啡粉拨进水里:“我们两个站在一起,不太会有人往亲属那方面想。”
徐更随了母亲的那份柔和,不过仅仅是相貌中的。他的母亲在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强势,父亲更是铁血。徐更算是家里的异类,性子软乎乎的,逢人就笑,摔着碰着了就哭,吵着闹着要哥哥。
他曾经也小心翼翼地抱过婴儿时期的徐更。
幼嫩的脸蛋白里透红,头发和身体都很柔软,“新生”一词,像是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
“不过总归是兄弟,仔细看看还是有相像之处的,”程锡道,“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
徐至左右晃动搅拌竹匙的动作停了:“红楼梦?”
程锡:“……”
看来是没有见过了。
他心里还是觉得熟悉,尤其是看见徐更的模样之后。
“昨天的糖好吃吗?怕你等太久,就大概指了几个好看的让店员包起来了。”
徐至拿盖子扑灭火,坦诚道:“我扔了。”
“怎么就扔了呢,还想问你是什么味儿的。”程锡并不生气,是他有些冒犯。
毕竟是来自陌生人的食物,至少于徐至而言,他是陌生人。
但这个人还真是一点弯子都不绕。
“茴香口味,”徐至将咖啡递给程锡,“用味道浓郁与否作为评判标准的话,我倒是可以给它打高分。”
程锡:“……”
他竟然有点想尝尝是怎么回事。
徐至拿出来招待他的咖啡品质很好,香醇顺口,微苦不涩。
说是招待,不过也是煮了一杯让他喝着,自己在一边敲打电脑,处理自己的事务。
徐至默许他进入自己的舒适区,已经远在他的预料之外。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见他像是回复完一封邮件,程锡适时发起话题。
“休假一个月,然后去纽约工作,”徐至道,“刚才接受了另外一家公司的聘请。”
他不会做损伤自己利益的事,必然会找好退路。
向他示好的企业有很多,他不一定会挑规模最大的,而是选他认为比较有发展潜力的公司。毕竟大企业情况复杂,他在美国能呆的时间有限。
程锡在心里暗自合计,工作方面,一个月内拍完剩下的部分颇有难度,关峰这人对细节要求苛刻,真的赶起工来,他恐怕就不能像今天这样悠哉。
程锡喝完了那杯咖啡,便自己洗了杯子,向徐至说了声告辞。
徐至不失礼数地起身送他,却被他婉言谢绝。
对方也不再放在心上。
几个好莱坞导演的电话、一杯上乘的咖啡,徐至自认可以抵清程锡载他一程的人情。
还有那包口味奇怪的糖。
他并不相信程锡的来意有多么单纯,也不太想和这个人再有过多的交集。
第12章
说是休假,徐至也并不会有多少空闲。
他每天晨跑一小时,然后去超市买些新鲜食材回家做个简餐。路过书店会进去选些闲书,就以一杯不加糖地鲜榨果汁度过上午,用过午饭后小憩半小时,下午会在独立的琴房练习低音提琴。墙体材质吸音,这是他对这栋房子唯一大刀阔斧改动的地方。
他一个星期平均有四天会驱车到波士顿公共图书馆,选上一个位置一坐就是一天。他并非有多喜欢,只是习惯使然。
徐至小时候最常呆的地方便是家里的书房,每天八小时的私教,和在普通学校接受教育的时间相差无几。
汗牛充栋,典籍和新书他却几乎都挨着看过,他坐在书桌前读枯涩难懂的书时,徐更也会来敲他的门,不过仅仅是翻翻,觉得没有趣味,便瘪瘪嘴跑了。
他被寄予了太多的希望,肩膀上也扛了很多重担,可他从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因为徐更不需要将他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徐至不太喜欢竞技运动,斯诺克除外。
这种台球英国人玩得比较多,美国人有自己的打法,波士顿鲜有俱乐部会开设单独的斯诺克馆。
球馆向来不热闹,他没有固定的对手,去的时候遇到谁便会和谁来一局。他曾和当地年轻的高中生玩过,也和经验丰富的退役职业球手有过切磋。
——今天遇到的人是程锡。
白衬衫、黑马甲、西裤和领结,很像是正式比赛时的装扮。他身边的人留着最普通的平头,方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显然不是球场上的人。
程锡单手插兜,球杆卡在手腕处,见到徐至进来,立马又直起身。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有半月之久,和之前的两次见面不同,徐至没有戴眼镜,也没有把头发梳得光亮不苟,他的发在灯光下看起来乌亮而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