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散出去,倒让李家好几位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李渊不是滋味儿:鱼是老子的人帮你捞的,老子的人帮你扛下山的,结果做出东西来,居然没有老子的份儿!
李建成不是滋味:林家是他的部属,他对林家的态度瞎子都看出来了,就算东西微不足道,也该拿来他面前表表心意吧?
李世民也不是滋味:那个人“亲手”做的……
林若的鱼送出去,除一两个外都回了信,嚷着明儿再一起上山,并嘱咐他什么都不用准备,酒菜歌姬他们都包了,且务必带上厨娘就是。
其实那鱼虽不错,却也将人馋不到这份上,林若的鱼也罢,他们的回信也罢,更多是一种态度。
于是第二天,人约人的聚了几十个年轻人,再加上带的仆从,好大一波人一起上山,好生耍了一日。
晚上回到林府的林若忽然发现,在经历了一个月乱七八糟的事之后,他竟然忽然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抚琴之事的后患已除,且有李世民的保证在,日后不管太子和秦王谁胜谁负,他林家都能高枕无忧。
林若亦曾想过,为什么秦王会给出这种条件?除了“报恩”,约莫还有更深的意义:林博远一向表现的中规中矩,并不擅长出谋划策,便是在太子营中,也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并没有多大的破坏力。比起林博远,林若自己的本事,要莫测的多,李世民的保证,至少让林若不至会为了林博远的前程性命,主动站出来对付他。
如此算来,李世民的“报恩”之举,对他自己也是利大于弊的。
如今的林若,生活无忧,安危无忧,前程……大约无忧。
于是隐藏在林若根子里的懒散劲儿便开始犯了,在家里窝着不愿出门,看书写字画画,以及卜算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譬如买办今天能不能买到便宜的菜,明儿来送干材的会是城外老头的第几个儿子等等……至于准不准,就只有老天爷和他自己知道了。
在家窝了两日,便有帖子上门,却是贵客应约而来。
林若也不请人进门,直接出门钻进李渊的马车,满意的看见马车里没有李元吉的身影,笑道:“老丈来的可巧,正好这会儿去能赶得及,再晚就不成了!”
外面小书坐上车辕,指点路径,车夫驾着马车,在长安城七弯八拐之后,在一处园子的偏门停下。
李渊掀开帘子,看着门上的大锁,讶然道:“我们来的不巧?”
话音刚落,却见小书上前,掏出钥匙,熟练的将大锁打开,推开门。
待从人探查之后,李渊等人才进门,进门便是一愣:“这是什么地方?”
原来长安城,竟然有这么破败的地方?说是园子,可是杂草丛生、藤蔓肆虐,假山苗圃早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亭台楼阁也尽荒废。
“是前朝一个御医的府邸,”林若道:“他们家祖传的医术,父子三人都在宫里做太医。有一次炀帝腹泻,招了老太医诊脉开方,结果吃了药不见好,便将他们父子三个一起砍了。他们家就剩下一个嫁出去了的女儿,这园子,她既不忍卖掉,更不忍住进来,便就此荒废了。后来她去世,她儿子倒是想将它卖掉,可这里地方太偏,又荒废的不成样子,卖不出价,便修了几处围墙、开了几道侧门,将里面的院子分租了出去。”
说话间,几人顺着一条还算干净的小路走到一个院门前,小书打开院门,林若笑道:“这个院子,便是我赁下的。”
李渊笑道:“难不成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金屋藏娇不成?”忽然想起方才小书是在外面开的锁,里面显然不会有人,又知道不对。
这院子格外狭小,但却收拾的很整洁,林若直接领着李渊在院子里坐了,吩咐小书进去泡茶。李渊带的人,有几个进屋去帮忙,几个守在院内院外。
等李渊热茶都捧到手了,弹琴的人却还没来,不由道:“不是说带我来听琴吗,怎的不派人去请琴师?”
林若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李渊只好耐着性子等,片刻之后,却听到“仙翁”一声,从院外传了进来,这才明白,这小子带他来听琴,竟是偷听。
能让林若赁了院子来偷听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但这不是多么令人惊艳的琴声,初闻时仿佛平平无奇,甚至略显平淡,但再听,却让人不知不觉沉迷进去,那是一种历经沧桑后归于平静的释然,仿佛遍体鳞伤的越过荆棘后看见蓝天碧海时露出的微笑,带着一种柔韧、一种豁达……
这是无法用“优美”二字来形容的音乐。
一曲罢,李渊默然良久,这是他在宫中,在秦楼楚馆永远都不可能听到的琴声。
林若道:“怎么样?是好曲子吧?”
李渊点头,林若道:“那我们走吧!”
“走?”李渊一愣:“就只一曲?”
林若嗯了一声,道:“能听到一曲已经是运气了,你以为这是外面那些花钱就可以想听多少听多少的曲子呢?有时候我来这里守上半日也听不到一声呢!”
叹一声道:“我也想多听几首啊,可是那人的习惯,一日能有一曲便不错了。”
李渊遗憾的看一眼那道围墙,也叹道:“那便走吧!”
刚要起身,墙外又是一声“仙翁”传来,位置比方才似乎近了不少,而后“叮叮咚咚”的琴声又起。
一样的动人心魄,但这次蕴藏在琴曲中的情感似又复杂了许多,似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