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设在九级台阶之上,阶下舞的场地,两侧分别设座,一边是大秦的达官贵人,一边算是客席,坐了南楚、北齐的使者,以及韩魏赵三国或降或掳来的宗室、贵族。
因王后是楚公主,是以楚国一干人的席位离王座最近,紧挨着便是齐人,齐人来了十多人,除了齐使和王猛,还有十来个武将打扮的男子。
虽入了席,但还要等秦钺和王后更衣回来,才能开宴。
琴歌许多日不曾饮酒,如今美酒在前,不由有些馋了,便伸手去取,准备先喝几杯再说。
谁想还未抓住酒壶,忽然侧面伸出一只手将它先一步取走,琴歌回头,便看见陈策那张冷脸。
陈策将一壶茶放在琴歌案上,冷冷道:“这是你的。”而后直挺挺的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琴歌揉揉额头,道:“你这是准备一直守在这儿呢?”
陈策不吭气。
琴歌叹气,道:“劝你一句,你今儿,还是去守着秦王比较好。”
陈策盯着他看了一阵,招手唤了一个內侍过来,道:“看着他,不许他碰酒。”
竟真的就转身去了,倒让琴歌小小吃了一惊。
琴歌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倒是好茶,可惜却是他喝不惯的香浓“茶汤”,转手递给內侍,道:“换一壶白水来。”
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秦鉞和瑶音才一前一后进门,落座,简单说过几句之后,开宴。
琴歌这才看清瑶音公主的模样,个头娇小,容貌娇媚,倒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一双眼睛时不时含情脉脉的落在秦鉞身上,含羞带怯的模样十分动人。
可惜坐在她身边的秦鉞却是个不解风情的,手里捏着酒杯,目不斜视的坐在王座上,欣赏着随她陪嫁而来的楚女们的舞姿,时不时同起身敬酒的大臣说几句,喝一杯。
酒过三巡,一切如常。
琴歌嗅着酒香,手里握的却是茶盏,颇为可怜的叹了口气,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齐人那边一眼。
因琴歌手上只有韩朴一个人可用,又不愿他过于冒险,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探测齐人的手段,在他想来,秦鉞几次险死还生,理当不会大意才对。但如今他却升起了几分好奇之心——这些齐人,坐的这般安稳,到底准备如何行事?
正有些不解,只见王猛忽然站起来,拱手道:“秦王陛下!”
王猛生的远比常人高大,且体型粗壮,形容凶悍,又曾杀人如麻,这一站起来,气势甚是骇人,连场中楚女的歌舞都为之一顿。
秦鉞微一抬手,歌停舞止,秦鉞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王猛呵呵一笑,嗓音粗豪,道:“陛下,这秦舞,呆板无趣,这楚舞嘛,又软绵绵的,看了这么久,实在没意思的很。陛下,不如我们换个消遣?”
秦鉞淡淡道:“王将军想要什么消遣?”
王猛呵呵笑道:“这些庸脂俗粉的歌舞,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我听说南楚有一位才子,琴弹得妙,歌唱的好,并且擅长剑舞……陛下,此人就在此处,如今是陛下的大喜之日,何不让他歌舞助兴,让我们……”
话未说完,秦鉞手中的酒杯被捏的粉碎,酒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秦鉞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不紧不慢的擦拭,面无表情道:“王将军此言差矣,今日楚臣与齐臣一样,皆是寡人贵宾,岂有让客人献艺以娱宾的道理。”
“怎么不成?”王猛瞪大了眼,道:“在我们大齐,妹子成亲,兄弟姐妹们载歌载舞的庆贺,最正常不过……南楚公主大婚,他身为楚人,弹个曲子唱支歌,不算过分吧?”
秦鉞冷冷道:“这里不是大齐,这里,是大秦!我大秦,没有这个规矩!”
“秦王陛下,”齐使起身道:“大秦虽没有这个规矩,但琴歌公子却不是秦人……也许琴歌公子,愿意在公主殿下的大喜之日,献上一曲,锦上添花呢?”
又笑道:“何况秦楚联姻是何等盛事,琴歌公子名闻天下,正该为这桩盛世,再添一桩佳话才是……王后,您说是不是?”
瑶音见忽然问到自己身上,先是一愣,扭头看向秦钺,却见秦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咬咬唇,目光落在握着茶盏,姿态闲适的坐在案前、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的琴歌,一咬牙,道:“琴歌公子……”
“抱歉,我南楚,”话未说完,易安猛的站起来,冷冷打断道:“也没有这个规矩!”
瑶音万万没想到,她身为秦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被人反驳,而且让她没脸的,竟然会是易安,想起易安和秦钺的关系,越发不愿在此刻示弱,道:“二哥……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便是让琴歌为我和陛下演奏一首,也算不上辱没于他吧?”
易安正要开口,齐使哈哈一笑打断道:“是啊,是啊,王后既是大楚的公主,又是大秦的王后,身份尊贵无比,难道还没有资格听琴歌公子一曲不曾?”
这话正说到了瑶音的心坎上,眼圈一红,道:“二哥……”
易安慢慢坐下,话说到了这份上,若他再说什么,瑶音这个秦王后都要不好做了。
见易安不再说话,齐使转向琴歌,笑道:“琴歌公子怎么不说话?难道贵国的公主和皇子都请不动你,非要……秦王陛下开口不成?”
说完便是几声意味深长的怪笑。
琴歌轻啜一口杯中的水,悠然道:“今日饮酒,不宜奏琴。”
王猛见他终于开口,又是呵呵一笑,粗声粗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