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同德街,贾赦又陪邢鸣、邢岫烟兄妹。
窦聪却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消息,竟然追到了这里,跑来见贾赦。
贾赦见他闷着脸,眼睛有些发红,晓得他应该是知道了他父亲窦怀身死一事。
邢鸣和邢岫烟是第一次见窦聪,俩人本来很开心贾赦能来和他们一起用饭,但瞧窦聪不是很开心,猜测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便忙敛住笑了,小心翼翼地去探看窦聪。
窦聪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贾赦,站在距离贾赦一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贾赦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还愣着做什么。”
窦聪抽了下鼻子,半垂着脑袋走到贾赦身边坐下来。
贾赦便为她引荐了邢岫烟和邢鸣。
俩孩子便忙笑着张罗给窦聪盛饭。邢岫烟还把她亲手做的梅汁倒给窦聪,笑着让他尝尝。
窦聪红着眼看向邢鸣、邢岫烟,一挥手把俩人送上来的饭碗和杯子都推到了地上。
邢岫烟和邢鸣都吓了一跳,邢鸣忙把妹妹挡在身后,退了几步,防备地看着窦聪。
“带我回府!”窦聪冲贾赦道。
贾赦使眼色,让猪毛先带着窦聪回去,然后拍了拍邢鸣的肩膀,“他父亲刚去,你们别见怪。”
邢鸣一听这话,挑了眉,脸上的怒气消解了不少。邢岫烟也在后面劝,让邢鸣体谅一下人家的可怜之处。
邢鸣这才点了头,然后仰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贾赦,请贾赦快去劝窦聪,不必继续陪他们用饭。
“失去至亲的感觉我们都懂,再者,今天是中秋佳节,以后每逢这样的日子,他只怕再也无法体会佳节之乐了。”邢鸣同情不已。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贾赦欣慰的看着已经长高不少的邢鸣,问他日后愿不愿意先跟在自己的身边历练。
邢鸣这段日子一直跟着方正路等人学着管账之类的活计,刚听贾赦的话,高兴不已。若能在国公爷身边历练两年,那他就是真真见过大世面的人,还有什么可怕。邢鸣忙点头如捣蒜,赶紧应承了。邢岫烟也替邢鸣高兴。
兄妹俩都忘了之前尴尬不快,高兴地送走贾赦之后,便在猪毛和家中婆子的照料下,好生吃了团圆饭。
窦聪赌气的坐在这车上等了半天,才见贾赦上来,瞪他一眼,扭头过去不吭声。
贾赦没理会他,端坐着,闭目养神。
窦聪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冲贾赦喊道:“我父亲刚死了,你负责养我,是圣上御赐的养父,竟然不安慰我一下?”
“安慰你有用么,能抹除你心中的悲伤?”幽暗的车内,贾赦墨眸闪烁,看向窦聪。
窦聪对上贾赦的眼,怔了下,然后缓缓道:“没用。”
贾赦:“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窦聪听了这话,眼泪立刻就下来了,越哭越厉害,“今早我该好好送他的,竟觉得丢人不敢近到跟前,我——”
窦聪话说一半,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贾赦伸手拍拍他的后背,窦聪哇的一声大叫,就扑进贾赦的怀里,更是身体发抖痛哭不已,直叹是自己害了他,不该任性把他逼到而今这地步。
贾赦什么都没说,一直沉默着,但手却不停地拍打窦聪的后背。
窦聪的哭声渐渐缓了一些,但身体还是有些颤栗,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坐直身体,但憋了一会儿,眼泪又止不住的下来,嘴也咧得很大,有些难看。但他顾不得这些了,他太难受了。
“你说我死后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母亲他知道这消息之后,会怎么样,她会不会恨我,从此再也不理我了?我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早就成了弑父的大魔头了?”
“有没有十八层地狱我不知道,你母亲会不会怨你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母亲一直十分宠溺你,爱你甚过一切。至于你的父亲,并不是你杀的。”
贾赦语调平稳地聪阐述客观事实,没有一丝夸张刻意安慰的话,但这几句话却比其他任何人所言的安慰言语都好用。窦聪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哭声渐渐转小。
“你父亲他停妻再娶,是事实,并非你的杜撰冤枉。你唯一错的,是胆大妄为做事,为一己私人仇怨,把太多人牵涉进来。”贾赦接着道。
窦聪蹙起眉头来,愧疚的垂着脑袋,认贾赦所言。
“刚刚被你恶言相待的邢家兄妹,早就没了父母关爱,比你更惨。”贾赦话说到这,便闭上眼睛,再不言语。
窦聪怔了下,便转过头去。不让贾赦看他的脸。他蹙眉靠在边,一个人兀自愣神儿。
到了荣府后,便有等候许久的婆子前来相迎,和贾赦回复府里头的情况。贾母带着人等了贾赦片刻,听说他公务繁忙,便先开宴了。
“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准备去园子那边瞧戏。”婆子道。
贾赦应了一声,进屋换了身便服,便直奔院子,见了贾母等人。
贾母拿着一般态度看一眼贾赦,哼了一声,便免了他的礼。本来老太太还是计较上次跟贾赦闹得不快,转而听说窦怀死了,贾母惊讶之下,也就忘了和贾赦的“前仇”,和贾赦打听情况到底如何,又问了窦聪。
贾赦一一简练答了,又受了迎春、贾琏等小一辈的敬礼,便略坐了坐,看了两场戏,就托辞告退了。
贾母也知道今天发生这么多事,贾赦心不在此,遂也不为难他。
贾赦去了后,贾政便目光一直看着贾赦消失的方向。贾母见状,笑问贾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