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余光环视一圈，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叶凡已经稍微找回理智，于是点点头。

两人朝外走时恰好遇到李承恩迎面走来，李承恩是认识叶英的，此刻见叶英半扶着叶凡难免有些惊奇，惊奇过后就是冷静和思索。

叶英早就做好可能遇到认识的人的情况，十分冷静的看着李承恩。

“叶庄主。”

叶英不答话，只点了点头。

“没想到在下新结识的小友居然能让叶庄主亲自来接。”

“亲传弟子，如弟亦如子，也没有什么奇怪。”

“江湖似是从未有闻叶庄主收过亲传弟子？”

“闭门而收，本就不闻于江湖，我也无意让他入江湖之中，潜心静气，方才得悟剑道。”

“原来如此，是李某孤陋寡闻了。”

叶英忽而一笑，“本来就未曾宣扬，何况李兄常驻军中，不知道也很正常。”

就在这时，唐无忧从二楼探出半个身子，朝李承恩打了个招呼。

李承恩看了一眼唐无忧又看了一眼叶凡，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道了声失陪走上二楼。

叶英没有错过唐无忧看过来时瞥向叶凡的一眼，不去想为什么这个陌生人愿意帮叶凡，叶英把叶凡扶上了马车。

叶英不嗜酒，马车里也没有备解酒药，所以叶凡只能就这么硬撑着。叶凡整个人半靠在车厢里，左腿伸直右腿屈起，右手随意的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左手则搁在小桌上撑着太阳穴。这种坐姿大约是舒服许多，叶凡揉着头解脱似的发出一声长嘶。

叶英放好车帘转身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青锋横卧三尺利，黄锦半掩一丈柔。

只可惜这副好风姿持续不到半秒，看到叶英转过身子之后叶凡立刻小狗崽似的黏到叶英身边。

“我师傅信上说了什么？”

叶凡嘴里酒气未褪，于是随着他双唇开闭一丝丝溢出，游丝一般，缠向叶英。

叶英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最普通的信封，封上写着钱塘藏剑山庄叶英亲启，署名是王月。

风月风月，既然遗风，自然只有月了。

叶凡盯着信封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抽出里面的信纸。

春别（三）

这封信显然叶英是看过的，叶凡快速浏览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又把信纸重新折起来拿在手里。

叶英坐在一边，并不看叶凡。

“我今天就走。”

“好。”

马车一直在跑着，叶凡坐在车厢里突然有种恍惚的不舍，好像藏剑山庄在他的记忆中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那些童年跑过的走廊，爬过的假山，似乎都变得不切实际，是离他非常遥远的幻觉中的事情。

车帘随着马车的前进而晃动着，暗黄的苏州锻上是金丝线织的暗纹，开门式的车帘还缀了流苏，被夹在车厢内的这一边可以看到一缕缕的流苏微微摆动。叶凡盯着车帘上的流苏有些出神。

叶英则不知道在看哪里。车内静默无声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叶英先叹了口气，把叶凡搂在了怀里。

“最早几年的时候，每次我在院子里练剑，总能听见你在走廊里跑的声音。你还那么小，小小的，圆圆的，总是喜欢躲在一边看我练剑。”

“出门的时候，也总是想着你在我身后，你步子小，走得慢，然后我就停下来回过头去等你。”

“你和三弟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么闹腾，和我一起时却那么温顺，我事后……事后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身为大哥太过严厉。”

“我原本希望能够和你再亲近一些，结果却把你弄丢了。小凡，我一直很自责。”

叶凡埋头在叶英胸前，并没有感觉到叶英落在他发上的一吻。

叶凡的心情有些闷闷的，他总觉得，似乎事情并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当是少年意气，不在意离愁，也不在意去留，做这江湖中最潇洒的游侠儿。然后，在偶尔月圆的时候，思念一下叶英，思念一下在他生命里陪伴他并不很久的藏剑山庄。

他觉得，他这次来到钱塘，应当是在名剑大会上痛快一战，无所谓输赢，也不在乎名声，只是为他孩童的回忆作下一个标记，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他正式从心里决定以恶人谷少谷主的身份生活下去而和藏剑山庄进行的告别仪式。

可是到头来他什么都没处理好。

王遗风在信中说，最近似乎中原武林针对恶人谷的行动变得频繁了，有好几个在外的恶人谷中人都失去了联系。叶凡不以为意，毕竟浩气盟的成立就在这几年了，真要说针对的话，以后会更频繁。而王遗风的意思是，叶凡身份太过复杂，一旦为人所知恐怕避无可避，让他尽快回谷。

马车停下时，叶凡本来要先下车，却被叶英拉住了。叶英撩开车帘，率先走了出去。

“不知诸位是什么意思？”叶英伸手按下扔了缰绳欲拔剑的剑思。

几个持剑的男人正拦在前头，其中一人冲叶英抱了一拳。

“听说恶人谷叶凡近日出现在江南。哥几个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高手，但也想为武林除害，这不，知道叶庄主和那叶凡关系亲密得很，特地过来问问。说不定叶庄主就知道叶凡的下落呢？”

这人一副莽汉模样，边朝着马车走过来边说话，话不客气，手上更不客气。话音落时手臂猛地一伸扯起车帘用力一掀。

日光在瞬间刺入车厢，把里头照了个敞亮。

雪白的狐狸毛地毯，一张紫檀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