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无能,几十万兵卒如脓包,他们一帮子耍文弄笔的文臣们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口诛笔伐还能干掉野兽似的蛮胡?若真是如此,大伙一起写他个七天七夜,还需要招什么兵,买什么马,封什么将军?!
“皇上息怒,息怒啊!您,您要保重龙体啊!”柳庆荣跪伏于地,拼命压低脑袋,战战兢兢地哆嗦着。
周敦腥红的眼转了过来,死死盯着如条蛆虫般趴在地上的小人,他突地抽出天子佩剑,大步上前,在柳庆荣面前蹲了下来,低声问道:
“你说,突厥蛮子压境,朕的大将军胆都吓破了,几十万兵卒鼠窜狼奔,被人赶得无处可藏。你说说,你说说!”
他猛然将剑压到了柳庆荣的脖子上,开刃的利锋瞬间划破了柳庆荣脖子上的肌肤,一丝殷红的鲜血缓缓蜿蜒流下。
“朕该如何是好?该如何保住大燕,保住周家的祖宗基业?”
周敦细声细气地问道,似是颇有不解。
田喜似木头桩般矗在一旁,连丝大气也不敢透出,只见柳庆荣脸色忽青忽白,似是要晕又绝不敢晕,一条命已去了大半条。
“……皇,皇上!臣,臣,臣有主意了!”
他终于想到了什么,忽地呜咽着嘶喊出声:“大河,大河!刘将军正坐镇大名堡,隔河与突厥对峙,只要,只要……”
柳庆荣的声音哑了,再也不敢说下去,喃喃念道:“……秦将王贲攻魏都城连日不下,遂引大河水灌大梁,魏王出降,魏国亡。”
周敦楞了,楞怔怔地站起身来,拎着血渍未干的宝剑,也不理会在地上滩成泥的柳庆荣,只是喃喃重复:“……水灌大梁,魏王出降,魏国亡。”
他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盯着柳庆荣,和声细气地道:“起来罢,好生去歇息,一个时辰后来听差。别再多嘴多舌了。”
待柳庆荣连滚带爬滚出大殿后,周敦低声道:“田喜,拟密旨。”
田喜浑身发颤,嚅嚅着:“皇,皇上,不,不能啊!这,这有伤天和……”
周敦的眼神似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他,血丝殷然,他轻声道:“天和?哈!若有天和,老天为何又降这qín_shòu一般的蛮胡来食我华夏汉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家哭,莫非还弗如万户哭?”
田喜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得瑟瑟铺开了金锦织就、灿如云霞的黄缎,颤着手举起了笔。
只听周敦幽幽道:“……开决大河,淹灭突厥。”
第156章 血肉
升平四年夏, 燕国大将军刘琦避守大名堡与突厥隔大河而对峙, 某夜竟派几千军士开决大河堤坝, 在河堤最薄弱的泽道挖开了一个大口。正值洪泽之季, 大河河水咆哮着奔腾而下,泽道很快被冲成了一片汪洋, 不仅仅将河对岸的突厥万人队卷作鱼虾粮,更将这一带万顷田地, 连着百姓的家园和房舍一卷而空, 良田变菏泽,故园成水道。
十数万百姓在睡梦之中被卷入水底, 淹溺而死, 屋舍田园毁于一旦,侥幸有死里逃生者,在泥泽千里的故土茫然四顾,往往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衫都没有, 饥病交加, 十不存一。
大水过后,饿殍随处可见,尸骨露于野,根本分不清是胡蛮的, 还是汉家百姓的。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还来不及哭号, 灾地幸存下来的百姓拿着仅有的一点东西,便蹒跚上路, 开始了流离失所的苦难日子,只有走,才有活下来的一点希望。
残酷奔腾的大河之下,原本压在大燕边塞一线的突厥蛮子大多成了鱼鳖口粮,菏泽千里更如人间死地,人烟渺茫,竟是连只活物都少见。
突利图虽然恼怒两个万人队被淹得七零八落,活着回来的不到一成,但如今燕国大河中段这一带显然已无利可图,沼泽地带于蛮胡骑兵更是难以攻陷,他极为果断地收回了另几支万人队,转向攻向西北。
几十万灾民如尸鬼一般向着西北而行,在他们身后则是突厥铁骑一路攻城掠地,将大燕至西北一线的城防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直至十万突厥蛮骑赶着人间活鬼一般的大燕百姓,来到西北边塞仙岭关一线,坚实的城防才让他们止住了脚步。
天下震怖失声,惊惧突厥蛮子的qín_shòu之行,更惊惧大燕竟敢决大河,以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换取一时的平安。
西北庶人厉弦发讨燕帝周敦檄文,怒斥其罪:
勾联蛮夷,弑杀父兄其罪一;治国无能,决堤害民其罪二;杀妻灭子,泯灭人性其罪三……
厉弦率西北百万之众,揭竿而起,愿驱除鞑虏,靖平天下,吊民伐罪,以慰无故冤死的万众大燕百姓。
以西北立国,国号大秦,史称后秦,世人却未改对厉弦的称呼,仍尊其为西北王。
建国之日,西北王宫人祝殊诞下龙凤双生子,其时神光满室、紫气充庭,紫色的神光照在满室薄雾之上,灿若云霞,煌煌映日。与此同时,天降霹雳,电闪雷鸣,以贺我王有后。
那最亮的一道闪电,撕裂了天空的阴云,照彻九霄。
吉兆惊天下,人人心中都有了一个不敢言的疑问,莫非当真是——天命所归?!
大燕皇帝怒斥厉氏子居心叵测、狼子野心,以无稽之由犯大不敬,其心可诛,其罪在不赦!
无论两国之间口舌如何纷扰,在强敌压迫、大燕糜烂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