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宇一怔,然后抬起头,脸上既有无奈又有些无措:“你知道了。”
黑高跟把他扶了起来,常宇无法,胸腹一动就疼,使不上劲,只能把身体靠在了对方的身上,他深知自己的体重,不由得开口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方嗤笑了声,语气里的着急和关心却掩盖不住:“你自己来?你自己来的结果就是现在躺在了医院里!”
对方将他扶到床边坐好,才从包包里翻出手机,手指在上面点了一会儿,才问道:“害你的人就是关心盏的那个儿子?”
常宇沉默。
这是默认了。
黑高跟在心里又是一声冷笑,既生气这男人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软性子,又生气居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他。
她没翻通讯录,直接在键盘上打出了一串号码,然后按下了拨号键,大约十秒后,黑高跟并不清脆反而显得有些过于低哑的声音在房间里淡淡地响了起来——
“喂,是我。”
“有件事情,我想找你帮忙……”
.
《战歌》片场。
许是因为男主角受伤住院而不得不耽搁一些进度,这让导演的心情十分的不美丽,原本成天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演员们的一次次ng。
在一个扮演尸体却总是忍不住打喷嚏的群演被导演直接骂走后,接下来上场的小演员们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反而演的没有以前那么自然。
于是喊了几次咔后,导演脸上已经是乌云密布了。
轮到付栗然上场后,他的脸色才变好了一些,但这种好脸色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下一场刚好就是沈度与郭家寄的对手戏。
在整个剧本里,他们俩单独碰面的次数并不多,仅仅只有一场。
这场戏讲的是程理无意中得知了敌军安插在一个县城里的秘密据点。
地底下埋着几百吨的炸弹,只要洪水岸和袁天带着队伍进入城内,就会有人点燃导火线,袁天他们将与整个县城的百姓一起化为灰烬。
程理带着一队人混进一场宴会想要拿到进入弹药库的钥匙,毫不知情的卧底军官刚好也被邀请参加这场宴会。
两人互相不知身份,却因为种种巧合和顾虑,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敌人,暗地里不停地试探、周旋。
郭家寄在这场戏里的内心情绪很复杂,一开始是发现敌人的警惕,在试探中慢慢产生危机感,最后发现对方的目的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和愤怒,又有犹豫和沉重。
最后是对程理的欣赏和敬佩,又是对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无力与悲哀。
实际上,剧本里卧底军官在这场戏后没多久,就因为偷取一份战略密报时,被早就心存怀疑的敌军头目设圈套抓住,从而壮烈牺牲。
这场戏的拍摄地点是在一个仿旧的歌舞厅里,各个机位准备好,镜头跟着沈度走近大厅——
程理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头上扣着顶同色的帽子,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打扮得像是个文化人。
但底下白色的衬衣领却向外翻着,也没有打领带,身后跟着一个眼珠子乱转的小跟班。
歌舞厅里靠近门口的人们打量了他一眼,随即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这样打扮的人,必定不会是什么有钱家的阔少爷、贵公子,即使脸长得还算周正,但最多也就是个赚了些小钱的生意人。
进来怕是只为了来开开眼界的。
楼上的某一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年轻的军官走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边走向楼梯,边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
军靴踏在木质的阶梯上,楼梯发出一下下沉闷的声响。
军官掏出了一盒香烟,然后抖出一根衔在嘴里,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却没有找见打火机,这时,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从他身边经过。
他随手拉住了对方——
却猛然撞进一双沉着冷静又仿若雪山孤狼的眼眸里。
军官眨了下眼,重新看去,却又好像是看花了眼,那明明是一双普通至极又带着市侩和讨好意味的眼睛。
他面带审视的打量着对方。
程理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虚伪和不解的笑,回视着对方,放在裤兜里的手却忍不住捏紧了一枚薄却无比锋利的刀片。
他的右脚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位置,全身绷紧,略微压低身子——
这是一个准备随时进攻的姿势。
几秒后,军官突然开口,咬在嘴里的香烟剧烈的晃动,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有火吗?”
程理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身体恢复了放松状态,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大,眼里的讨好之色也愈加分明。
他掏出自己的火柴盒,抽出一根在盒侧飞快擦过,一声极其微弱的嗤得响起,火柴上方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军官顺着程理的手低下脸凑过去。
程理的视线却不知不觉地落到指尖的火苗上。
在昏暗窄小的楼梯上,在歌舞喧闹的宴会上,在对面穿着敌军制服的军官头颅的不远处,这点微弱的火苗徐徐燃烧着、跳动着,弱小却顽强。
军官抬起脸,深深吸了一口,白烟又慢慢从齿缝间和鼻间弥漫出来。
他的眼里有些随意,胡乱地扫视着程理身上的穿着,里面带着些许阴霾:“你是做什么的?”——
“咔!!!”
导演叫停了拍摄,盯着镜头上定格的郭家寄的脸,有些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