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理一直是扭曲的,但没有人知晓。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北冥族中设宴,欢迎两位公主的到来。
我一直记得青雅身穿白衣,款款若仙子的模样。
她笑容清浅,举止优雅,时不时轻声细语几句,赢得许多人赞赏的目光。
阿翎跟在她身边,垂下的双手攒着衣角,看起来心事重重。
我一直看着青雅,直到她来到我母亲身前,淡笑着给她斟酒。
她的笑容依然浅淡而宁静,但眼底却溢出了恨意。
烛光照在她白皙的双手上,将她指甲里一点淡淡的黑色映得格外分明。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母亲毫无防备,喝下了她下了毒的酒,然后当场呕血,酒杯失手摔落。
阿翎大惊,当即上前拉住了姐姐,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仿佛是在嘲讽我们的无能,又像是要将心底埋藏多年的恨意一并倾泻。
次日,母亲病逝。
父亲大怒,将阿翎投入幻境狱中,又强行用术法强行分离了青雅的魂魄,让她成为冥灵,魂魄分别寄于两个冥器之中,随我母亲一起下葬。
冥器不碎,她就无法脱身。
她自己无法打碎冥器,只能被困死在我母亲的墓中,成为一个孤独的冥灵。
我担心阿翎,趁着他们忙着母亲的葬礼时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用上了所有的灵力,终于赶在阿翎之前到了刑狱里。
我要救她。
如果她在狱中待得久了,那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我必须赶在她被投入狱中之前准备好。
我从啄鸟狱中挖了一条密道,越过蛊毒狱直通幻境狱。
蛊毒狱中神秘莫测,我不敢在那里动手,只能将起点放远一些,从啄鸟狱下手。
时间紧迫,我不得不动用高深的术法,耗尽了灵力,才终于将密道挖通。
待她被投入狱中之后,我就从密道过去,直接在幻境狱中将她救走,从入口处逃离。
出口的机关上有父亲设下的结界,一旦我触碰结界,他就会知晓我的一举一动。
到了那时,我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救了阿翎,想着先与她赶回族中领地再做打算。
谁知,当我和她赶到冰原上时,却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雪崩。
晴空之下,阳光格外刺眼。白雪自巍峨雪山上奔腾而下,白浪滚滚袭来,如同一头巨兽般凌空扑来,掀起三丈,将整片雪原兜头淹没。
北冥族人、青魑族人,都被埋在了雪下。
当我赶到时,只看见族中的祭司立在高处,手中捧着族中的至宝----双生镜。
他向我走来,将双生镜呈在我面前,要我与他一起复活族人。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转过头,看见了阿翎充满了担忧的目光。
我犹豫了。
然而,当天晚上,我就梦见我的族人纷纷向我求救。
“救我……求求你……”他们化作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包围了我的住所,哀声求助,“救救我……”
他们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拼命拍打窗户,在窗边留下触目惊心的手印。
“救救我啊……”他们哭诉,“你明明可以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我还是选择了我的族人。
我不得不这么选。
虽然我很想带阿翎走,很想与她一起离开这里去游山玩水,但我不能离开。
我的族人都在等我。
我身为公主,生来就背负着守护全族人的使命。
我必须做出牺牲。
我毕生最宁静的时光,除了与阿翎在山间相识的那段时间之外,就是扮作苏镜瑶姐姐的那些年了。
很多时候,我都快忘了我还背负着什么,只将自己当作普通人。
我看着着她长大,然后不得不假死脱身。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她必须自己走完之后的路。
我刻意去见她时,心中早就已经策划好了自己的死。
我希望她不要为我悲伤,希望她能忘了我,希望她能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知道她会变成容器,我是否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祭司让我去杀了阿翎时,我崩溃了。
我不能对她下手。
阿翎一直陪着我,陪着我走过三千年时光。
她是我毕生最爱的人,我怎么能杀了她?
早知如此……我绝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双生镜的典籍,是只有祭司能阅读的。
我并不了解这个可怕的术法究竟包含了这样的步骤,也不知道它竟会牺牲我的爱人。
我没有退路。
我亲手杀了阿翎。
当我抱着她痛哭时,她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面容宛如初雪般宁静,清晨的阳光一样苍白。
那一双曾经含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我的眼睛,是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们两人的相遇,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命中注定的错误。
因为我身上背负着宿命赋予的使命,所以我注定了要毕生孤独。
而阿翎,那个曾经救了我一命的人,那个陪伴着我走过漫漫长路的人,最后还是要在我手中归于永恒的宁静。
我不想这么做,可是我必须要这么做。
因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们的命运,是早已经被刻在星盘上的。
明明知道这一刻终有一天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