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第38章 最新更新:2017-04-08 08

相比逻辑清晰表达明确声泪俱下的严厉声讨，内容简单到仅用单手就能数请全部音节的语句反倒更让人找不到语言去回应。

内容满到溢出的表达可以让人轻易地抓住思维的线头，抽丝剥茧还原出当事人的逻辑走向，再对症下药逐个击破。这个过程若是隔着手机或是电脑屏幕，则更加容易——无法面对面的交流为思考与斟酌词句留下了空隙。

可“交流”是一个单一对象无法完成的举措。当对话的一方在一开始便甩出了表现出明显拒绝交流的发言，进程还未被写入任务栏就已经被宣告了终结。

工藤放下手机，那简单粗暴的「混蛋」的字符似是仍然鲜明地映在视网膜上。看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这是……被讨厌了？

死缠烂打地继续发出消息会显示出不冷静，极其容易降低影响的掉价行为。尽管心下的确认为“说些什么”才是缓解僵局的良方，工藤还是选择了沉默下去。

在对方怒气值接近满格时逆风而上只会加速导火索的燃烧，未经调查的硬碰硬行为莽撞而不可取。想当然地选择那个看似正确的选项可能会跳入预设好的陷阱，意料外的手滑也未必是坏结局的伏笔。

在获取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按兵不动，并伺机观察对方对这沉默的反应，借此机会好好思考，自己究竟是在哪个点上触犯了对方的禁忌，似乎是个更靠谱的方案。然而……

在现实中没什么交集也无法联系，作为交流渠道的游戏也陷入了一方拒绝合作的死局，在工藤新一17年的，与同龄人相比算是丰富，可就广阔到令人绝望的生活而言依然相当贫乏的人生经验中，没有可以完美解决问题的对应方法。

暗叹了一声，工藤隐约觉得，在陌生领域孤军奋战的自己，需要勉为其难地咨询一下领域内人士了。

将那携带了纯粹发泄意味的信息发送出去，黑羽快斗的内心没有任何愧疚感。

此刻的他，正处于脱离理性束缚的思维怠惰阶段，不想考虑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懒得去在乎他人会对他的举动有什么看法。

若不是意识中还留有“常识”以保证他不会在谁都目击到的教室里不计后果地一脚踢翻课桌，在众人或震惊或看戏的目光下满不在乎地叹着“啊啊小爷我就是心情不爽”。

他尚且还没有这么做。只是在经过不流通的空气，嘈杂的环境等等一系列极易引人焦躁的背景条件的交错加温下，他那濒临极限的耐心也即将突破临界值了。

为了不至于让那假想中的极端情形发生，黑羽干脆沿袭了之前的自我催眠行为，想要靠趴在课桌上的短眠与外界的纷纷攘攘隔离开来。

可惜很多时候，现实从不会给“想要独自静一静”的可怜家伙以机会。

“快斗，”搬着相对其身高而言多到不太协调的练习册，中森青子的脸侧已挂了汗珠，“老师让你去职员室帮忙搬——”

“……我不想去啦。”声音由于埋脸于双臂间而显得模糊不清，倒是清醒到完全听不出睡意。

对于对方这连头都未抬起的抗拒回应，胳臂承受了额外重量的女孩明显愣了一下。

空气中蔓延开小范围的安静。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黑羽很快抬起了头。看清青子手上搬着的重物之后，他一言不发将之接过放到了讲习桌上，碎碎念着“知道了知道了——”拉开教室门去往职员室。

语气间是未经掩饰的不耐烦，拉上门的声音也响到几乎是吓人一跳。连最吵闹的同学也噤了声，转头去看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人来人往的走廊里，黑羽快斗将手插在裤袋里向前走着，并未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谁都会有糟糕的一天，这世界上引人发火的破事也不止那一件两件，为什么就不允许我任性一下，放任心情地胡来一次呢。

可当他终于抵达了职员室，厌烦不悦的表情便立刻被收起。尽管扯不出什么“好孩子的乖巧的笑容”，黑羽也尽量收敛着，与老师心平气和地达成了交流。

应当收敛的时候，依然要有所收敛。

认识到这前后差异的黑羽搬着又一叠练习册走回教室时逐渐放缓了脚步，直到完全站定。他看向窗外堆积的云层和镀在那边缘的阳光。耳边依稀传过鸟鸣，分不清是确实听到了，还是想象中的声响。

原来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目光跟随内心行事的自己，脾气会有这么差劲吗。

再次迈开脚步走向教室，他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这种“久违地任性一回”的体验，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酣畅爽快。

“呐，快斗，”那天放学后，踏着夕阳的斜角走在回去的路上，十分在意地，青子这样发问了。“上个周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才没有…”

“得了吧，”否定的回答立刻被打断了，橙红的阳光映着女孩认真的神情，在鼻翼侧留下剪影。“谁都看得出来。”

“今天的快斗，心情差到家了。”

“游戏里？吵架？”本以为自己与那人气堪比传说级别的同班同学缘分已尽，已不会有更多交集的山田在对方主动来找自己时，露出了平民特有的“受宠若惊”的神情。

双眼瞪大，语无伦次。

工藤没有多做表示地看着这位张口结舌急于组织语言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