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愉快的自言自语不等回答,或者,没有回答的自说自话让他很愉快。
有一次收到的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是画满了一个又一个圈圈,大的套着小的,重重叠叠参差交错绕来绕去,象散了一地找不出头的毛线团,又象起风的湖面飘满了浮萍。他下张条子上解释,喝多了。
有一次是一张有很多折痕然后又仔细抻平的白纸,不知道那些认认真真的折痕下面原来是个什么东西。三多的信里说,队长的右臂受了伤,暂时不能拿笔。
有一次真的是一张白纸,随手扔在水盆里,纸渐渐浸湿,水面上浮起一张嘴角弯弯的笑脸。成才觉得如果这个人有毛病,那么自己也差不离。
这些乱七八糟的条子和东西,和老爸的包裹,和三多的书信,和高城的电话,和吴哲的杂志等等,从军校跟到连队,一齐组成了成才整个生活的基调和背景。
这一次他寄来一朵名字怪异的花;这一次他终于寄来了一个要求回邮的信封。
有的时候想,到底和他算不算熟悉呢,他什么东西都往这里寄,什么话都往上面写,有些事情自己比许三多还清楚。
到底他把自己当成什么呢,他从来不是他的朋友吧,他也不是他的队员,不是他的士兵,不是和他同一个目标。
到底他有没有希望信被看到呢,就这么乱七八糟的写过来把所有时空填满,还是他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没有声响的回收站?
列车终于停下,终点站到了。
军列成排,机车咆哮,直升机群轰鸣着在低空掠过,密集的炮筒从苫布下露出峥嵘,集结的士兵握紧手里的钢枪,刺刀闪耀,军号嘹亮。
当国家面临分裂势力的挑衅,一级战备,别无选择。
(下)
彼岸没有灯塔 我点亮火把
绚灿的花照亮夜路
往事如梦 蹉跎了年华
你是谁 我的谁 我在等着谁
“队长,前方十点有情况”,许三多呼叫,他的一条腿被绑带扎得紧紧的,血止住了,可是已经开始麻木。
袁朗拨开杂草,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暗堡,记忆中行动地图里并没有这个标注。
“锄头,核对坐标。”
吴哲一支手捂着胁部的伤口,用单手打开电子地图,“没有,情报中没有标示。”
袁朗看看夜光表,离总攻还有二十分钟。这里是敌人最后一线暗哨,后方是蓄势待发的大军,他还剩下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
障碍清除的非常艰难,敌人在背后某大国的支持下从装备到人员都不在己方之下,一路推进到这里,已经付出了所有能够付出的代价,而眼前赫然出现了这个预料之外的大型目标。
他现在仅有的,吴哲跟在他身后,许三多在他右前方十米处,他们三个都多少挂了彩。
这个暗岗修在一座山头上,借由山体开凿而成,射击口封住了前行的要道,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就会打草惊蛇,如果延误总攻时间,后果更不堪设想。
要进行攻击引导必须突入到有效范围之内。
“完毕掩护,锄头和总部取得联系。”袁朗开始向目标迂回前进。
很快,敌人发现了动静,火力网覆盖了过来,三多和吴哲开始还击,袁朗在枪火中翻滚突进,终于他冲到了刚才看准的一块岩石后面。
浑身都在痛,喘气都成为负担,背部的衣服湿掉了粘在身上,不知是血还是汗,他咬着牙开始拼装仪器。五分钟,只要五分钟!
重机枪的子弹风暴般在身边擦过,崩起的石屑割裂了肌肤,有液体从头上流进眼睛里。
快,快,快!机器终于开始滴滴哒哒的运转。
暗堡内有敌兵冲了出来,向这边进行火力搜索,袁朗一边开火一边对着通话器大喊,
“完毕,锄头,现在撤退!”
“队长!”
“这是命令,快”
袁朗已经无法作出战术规避动作,他一枪一个打掉先头的几个尖兵,心里计算着所剩的时间:信号被捕捉,然后制导,导弹撕破空气追踪而来。
敌人乱了阵脚缩了回去。
袁朗伏在那,和着仪器的微响计数着最后的时间,他的心很平静,精神几乎是亢奋的,只觉得痛快。
就象那天,看着命令上“不惜一切代价”这几个字,忽然象是找到了解脱,于是痛快地寄出那样一封信。想着信上惊耸的字眼,他轻笑,牵动胸前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痛,我那是在赌气吧,那样长久而无望的等待,终有沉不住气的一天,这可不象我呢。
他什么时候起就成了自己的牵挂?这已经久远得不用再去回想。
只想把一切都存在他那里,想让他知道所有的经历和思念,想在他的周围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他保存也好,丢掉也罢,那原本就是为了他。
他渴望,战斗在身边的人是他,拉起头盔露出那张梨窝闪闪的笑魇;他更庆幸,在那远远的地方,他好好的延续着自己鲜活的记忆。
当导弹一路呼啸破空而致,袁朗闭起眼睛,眼前是那双漂亮的眼眸闪动着幽幽的波光,那次许三多从高空摔下,他狠狠批评了他,然后帮他滴眼药水,他的眸子象一汪深深的寒潭潜藏着不可参透的波潮,吸引着他穿透那漾着波涟的表面缓缓而下。。。心里一空,惘然若失。
从此心魂就被琐在了里面。
成才,成才。。。
轰然巨响中,眼前炸开绚丽的红色云团,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