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连的时候,再苦再累也坚持下来了。
离开的时候,却还是没能忍住哭。
阴沉沉的天气,雨水混着泪水。
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有些东西一去不复返,从此和连长,不再有任何交集。
从此,成才,你只为自己活。
即使是被放逐,即使脸上不再有笑容。
最艰难的部分,就是随他去,再和自己了无关系。
这就是,最艰难的部分。
再次见到高城,他已经是高副营长。
肩章显示他从上尉升到了少校,两个人的级别还是相差六级,而其它的距离,已深过马里亚纳海沟。
他更成熟了,一举一动初显大将之风。
他带着同情与爱护,看着即将被围追堵截的参选士兵。
但这里面不包括自己,成才想,那些关爱,与自己无关。
但流淌在血管里的红色液体还是沸腾了。
成才,你必须赢。
你不能认输,然后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他不屑地捡回去,他不会对你笑的,就像会对甘小宁和马小帅展现出的那样;
你也不能输,然后让他看到你的失败,更加瞧不起你。
成才,对自己狠一点儿,什么都可以放弃,但你要在他面前站直身体。
成才挺住了,抛弃了很多,但站住了。
他没看高城,却依然感觉到了高城的忧伤,虽然那并不是因为他。
这次伍六一倒下了,而之前高城已经失去他最爱的班长,还有他的连队。
成才有一刻想看看他的连长,但忍住了。
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是他的兵,甚至还不及一个陌生人。
而即使高城此时是忧伤的,也挡不住别人一如既往对他的追随,七连的老兵、新来的年轻人,他都是属于他们的阳光。
而成才,你只是你自己一个人,没有人和你一起。
因为已经再没有什么人,能装在你的心里。
老a的日子之于成才,与其说是煎熬,倒不如说是一种强制性解脱。
超负荷的训练、苛责的态度、身心俱疲,累到没有时间去探访心中空落的地方。
坚持,如果忍受各种折磨,能够压住心中那些莫名的渴望,能够减缓挥之不去的失落,能够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不痛哭,那就坚持。
然而最后一刻,还是没能坚持下去。
面对死亡,恐惧压倒了一切。
如果死去了,没有人会为你哭;
如果死去了,高城或许都不会知道;
如果死去了,就再没有任何希望。
那一刻成才不知为何想起了许三多,他真希望一直笨拙简单的许三多,能告诉他这个复杂的人一个答案。
走到现在这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再次回到了草原上的五班,成才已经一无所有。
之前一路争强好胜抢夺来的东西,此时都已无影无踪,包括自己的尊严与坚持都已不复存在。
然而在一片贫瘠的心田里,一直刻意镇压的高城的身影却又不经意地冒了出来。
成才躺在草地上看天,只想苦笑。
真蠢。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一个人的穷折腾,自始至终又能对连长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么?
而他,早已是你心里再也抹不去的人,挣扎也罢、自我催眠也罢,他一直都在那里。
那么,如果注定不能拥有,如果再也触碰不到,那就放他在心里,好好地藏着吧。
只是成才,你要记得,为了心里仅有的他,请挺直脊梁。
能再次见到高城,完全出乎成才意料之外。
他带着他骄傲的兵,浩浩荡荡,偶尔路过草原上的这几间矮屋,加油补给、整队休息。
他并没有注意到成才的存在,只是忙着下命令,和他的兵呼喝打闹。
他还像3年前初见时的模样,沐浴着阳光、散发光彩。
心里翻起小小的浪花,却只是站的笔直。
成才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因为沾染到他的一丝光芒,而感到幸福。
高城是自己心里永远够不着的梦。
只要他依然意气风发,就好了。
只要默默地看着他,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眼眶还是湿了。
成才拿着他的八一扛,用许三多送他的瞄准镜向外看。
没有原来专业的器材看的远,却比原来更专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美好的东西,以前竟然都没注意到。
一草一木,虫豸鸟兽,为了生存都在努力着。
自己之前一心追求,却忘了生活本身。
努力地追着他跑,却离得越来越远,远到连自己也丢掉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生活,认真当兵,然后在没人的时候,想念他。
如果运气好的话,还会在某些预料不到的时刻,看见他的身影。
就像现在。
像之前的几次一样,连长的队伍,在秋天萧瑟的草原上,带起滚滚飞扬的尘土。
战车上的兵全副武装,唱着歌,满脸自豪。
队尾的指挥车上,坐着他。
成才像往常一样挺直脊梁,把自己放在角落忙碌,只感受着有他的空气,间或在暗中小心翼翼地注视他。
但这次高城没再忽视他,而是直接招了他来,要求:比枪。
成才心中疑惑,但无从拒绝。
为什么?
此时此刻,你希望看到怎样的我?
既然你要看,那我就把最真实的展露给你。
我已一无所有,枪里都没有子弹,可是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