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四无没生气,只道:“你要是有合理的理由,真的可以不吃。”
尤离道:“我不想痊愈。”
萧四无盯着他手腕的衣色,道:“你觉得这样发疯感觉很好?”
尤离低头看一眼,又抬头看一眼被雨水鞭打的灯笼,好像才认清自己做了什么,惆怅道:“疯疯癫癫的,好像是不太好。”
萧四无赞许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所以是不是该喝药?”
尤离道:“你不会懂的,我真不想痊愈——”
萧四无的目光深幽无比,探在他严肃的眉目间,“我知道。”
尤离讥诮地笑,黯然摇头。
萧四无道:“你这个样子其实我也很喜欢。”
扯了人进门,继续道:“不过若是好起来,我更喜欢。”
尤离道:“这衣裳坏了。”
萧四无道:“再做一件就是了。”
尤离道:“那我要是死了呢——”
萧四无指下一紧,“那可就再也没有了。”
脉动在他掌中,回头就能看到尤离迷惘的神色,睫毛上尽是水气,就好像是要哭的样子。
尤离道:“我只是出去逛了一圈,不是要逃跑。”
萧四无道:“我知道,因为你只能回我这里。”
然后抬手解他衣扣,人立刻往后躲。
萧四无笑起来,“衣裳湿了,该换一件,想什么呢——”
他思绪回到上一个问题,“衣裳坏了可以再做一件,良堂主若死了,就再也没有了,所以要看好,否则萧某会很难过。”
尤离道:“我还要喝多久药才能好起来……”
萧四无道:“先生说得先喝半个月。”
尤离低头,“喝了就一定能好起来?”
柔软的触感拢上他头发,擦拭着湿意,屋里比外面暖了无数倍,何必要去抱着一个有引火自焚危险的灯笼?
萧四无挑眉道:“错,不是因为那药。有萧某在,一定可以好起来,我向来——说到做到。”
萧尤番外:人说洛阳花飞雨
在洛阳养伤的那段日子里,江熙来还在尤离脑海里。那句“你忘了我吧”像支涂满烈性□□的箭,插在千疮百孔的心头扩散出剧痛。
他已疯了,却还没失忆。
他吞了二十几颗殇言,效果会持续好一阵子。
萧四无平心静气地看着他坐在那里发呆,洛阳的细雨纷纷,万奔回来复命。
“四公子,查出来了,良堂主昨天出门遇到两个天香弟子,其中一个似乎……似乎就是……”
萧四无接口,“就是差点嫁给江熙来那个?”
万奔尴尬点头,萧四无又问:“她们人呢?”
万奔道:“已经在回天香谷的路上。”
萧四无一脸杀意,万奔颇心领神会,正欲再问,忽见尤离往这边来,立刻退了一步恭敬道:“良堂主。”
萧四无看看天色,起身问他:“怎么了?”
尤离凄惶地抬头问他:“今天你要把我扔了吗?”
这是他每天挂在嘴边的话,不知要问多少次,虽然每次都得到否定的答案也完全于事无补。
萧四无能怎么样,难道要骂他一顿?
他只千万次重复——
不会的。
梨花白在牡丹里不算最漂亮的,握在尤离手里就显得他脸色比花色还惨白。
萧府里的萝卜总是消耗得很快,因为都被尤离练刀功了。
萧四无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萝卜花,依旧觉得让他拿刀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他虽不求死,但是这样的精神状况保不齐会不小心伤了自己。
不过他能做的事情太少,萧四无把人框在视野里,看着他一举一动,饶是再如何随性也因此心酸。
晨起时尤离坐在镜子前发愣,抚着自己消瘦的锁骨,萧四无坐在一边开口问他:“你前日碰见了什么人?”
尤离思考许久,“两个女人。”
萧四无点头,“我知道。”
尤离就笑起来,“那姑娘其实长得很好看,跟——”
他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启齿变得无比艰难,停顿了许久也无法念出那个名字,只能道:“跟他其实很般配……”
萧四无道:“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尤离立刻摇头。
“我不记得了。”
说罢就要起身,被萧四无按着双肩压下去,“你记得,而且天天,随时都在想那些话。”
尤离痴惶地沉默,须臾之后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不告诉你的话,你会把我扔了吗?”
萧四无摇头,“不会,但是你说出来会更好。”
尤离笑道:“那话你听了会很高兴的。”
“她说,他很讨厌你,他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笑声低哑继续问面前的刀客:“你高不高兴?”
他握上白衣刀客肩膀,越来越用力,笑着笑着终于哭起来——
“你高兴吗?”
萧四无道:“很好,继续哭。”
尤离没听清,头已低下去抽噎。
“他很讨厌我,他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哭声里万奔已端着药进来,被萧四无的眼神禁声,蹑手蹑脚地将药放在桌上便走。
尤离哭了半响,呼吸混乱地被刀客抬手掩上眼睛,惆怅道:“哭出来就好了。”
尤离靠在他肩头发抖,“我没有发疯,我也没有自残,你问这些作什么?”
萧四无道:“良堂主很心伤,但良堂主不说,萧某看出来了自然要问,不然你憋死自己可怎么办?”
他掌心微松,“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