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离一笑,“那现在我告诉你了。”
杜云松道:“你现在对我这么横,可想过有朝一日的退路?”
尤离道:“你现在对我这么横,可想过明日的退路么?”
杜云松头一偏,似在期待尤离接下来的反应,“有人夜探了修罗城——”
尤离动作未停,将细细的粉末添到罐子里,“嗯。”
杜云松明显失望了,“修罗城地处隐秘,四盟怎知位置呢?”
尤离头也不抬,“夫人知道了没?”
杜云松道:“等她回来就会知道了。”
尤离道:“你以为能把责任推到萧四无身上么?”
杜云松道:“修罗城地图仅一张,就在苍梧城密库之内,他怎能脱得了干系?”
尤离笑道:“杜门主的逻辑倒是有趣。出了事就要龙首担着,那么苍梧城之主是萧四无,萧四无之主是夫人,岂非最后的责任就是夫人的了——良某会将你的意思如实告知夫人的。”
杜云松凛色,“你伶牙俐齿的功夫倒和萧四无很像。毕竟是日夜相处的人,耳濡目染了罢——”
尤离闻听那“日夜相处”四字的怪异语调,立刻有了怒意,然如此不就正合他心意,只能淡淡道:“杜门主跟着夫人也该有些时日了,却什么也没学到,只会三天两头地挑拨是非。”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说起来,密库我也进去过,杜门主难道没去过么?四盟探到了位置也未必就是我会有奸细,杜门主何必这么心急。”
杜云松在笑,“夫人马上回来——”
尤离道:“杜门主这么自信,那就去好了。”
杜云松道:“你的靠山快要靠不住了……”
尤离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明月心回来时有些烦躁,大概是天气原因。
听了杜云松的话,看了尤离一眼,似是抛了个白眼,“知道了。”
杜云松皱着眉走了。
尤离正在喝茶,面具在桌上,微微摆着头嗅茶香。
明月心还没问,他已答。
“我猜是魅影。”
明月心冷笑,“人都死了。”
尤离道:“人死了,做过的事却还有祸患。”
明月心只道:“证据——”
尤离道:“夫人若给我奸细是萧四无的证据,我就给你魅影的证据。”
明月心一笑,“伶牙俐齿——”
她晃着扇子,“近来山中风景如画,你去云来镇转一转。”
尤离挑眉,“我?还是算了罢。”
明月心道:“必须去。”
尤离再不多问,取了一旁的白纱斗笠一戴,“是。”
明月心一唤,“阿楠,陪公子出去转转。”
黑衣女子立刻领命,低眉顺眼,无比恭敬地随了尤离出门。
生如夏花,灿烂无比。
尤离看着云来镇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语道:“何以非要我出来呢……”
阿楠道:“唐门很快有变,为夫人大计着想,需要公子打草惊蛇。”
尤离嗯了一声。
二人一黑一白,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斗笠白纱掩面,也不怕别人看。
尤离见一门口人数众多,抬眼一望,竟是个医馆。
阿楠道:“镇上有个神医,每逢初十才开馆,所以看诊取药之人极多。”
尤离点头道:“那想必真是神医了。”
他抬步,将将就要走过,余光中有红色一绳,勾了他视线,停了脚步回身去捡了起来。
小小的同心结,系着黑发一束。
阿楠奇道:“是同心结发呢。”
尤离盯着失了神。
二人身侧数步远,一唐门弟子推着精巧的圆轮小椅,俯身拉起月白长衣少年的右手,缓缓写了几个字。
弟子说,医馆快到了。
那少年脸上蒙着面纱,只露一双染过雪色清冽的眼睛,没有焦点,像个精致的偶人,失魂散魄没有生气。十指修长,怀里抱着一把剑,点缀着璀璨的晶石,精致漂亮极了。
尤离想——他眼睛里有雪光啊。
少年抚过胸口,突然激动地拉着唐门弟子衣角,嘴里呜呜咽咽,竟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来。
弟子惊慌地蹲下,执他手心继续写字,却根本无法安抚他,眼睛里焦急万分。
尤离两步走过去,衣角的合欢花在起伏。
他蹲下去拉过他手腕,将那同心结放在少年手心,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你是在找这个吗?”
少年在一瞬间停止了一切动作,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所在的方向,却落不到实处。
唐门弟子道:“多谢阁下,不过,他失聪了,治了多日,也不知效果如何,恐怕听不见阁下说话。”
尤离恍然,依着唐门弟子的样子在少年手心写——
是在找这个吗?
近看之下少年脸上有隐约的狰狞烧伤,尤离微微一惊,少年眼睛里空洞一片,已经泛起一片雾气,似乎快要哭了,哑声吐出一个字来。
“阿……”
尤离继续写——
什么?
唐门弟子道:“阁下,这少侠受了伤,看不见听不着,话也说不清的。”
尤离未想这双漂亮眼睛的主人这样可怜,盯着他双腿问:“腿也废了吗——”
弟子悲悯道:“是。”
他指尖一搭在他脉上,很快叹气摇头,“可惜了。”
少年的脉搏跳得极剧烈,尤离却已松了手站起来。
那人右手往前一抓,终又无力地落下去。
“阿……离……”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