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伸手就发现对方屏住呼吸肌肉紧绷,显然已经是醒了,连忙缩手想避,对方的手已经抓了过来。他一时回避不及被抓住了衣袖,那人已经一个翻身坐起来,风声呼呼的一肘便朝他面门上凑。
张佳乐却不忙着避,这个路数他简直熟得不能再熟,右手夹了内力,轻巧一拨便拨开了对方气势汹汹的一记膝击。刚想开口说话,对手却一点机会也不给,唰的一把东西扔了张佳乐一脸,一股油腻腻的香气四散开来,还有盐粒跑进了他的眼睛里。
“唐昊别闹!”
张佳乐抹了抹一脸的蚕豆壳,伸出手抓住那打上来的拳头。而唐昊显然也认出了来者何人,却依旧丝毫没有要罢手的意思,以拳变掌跟张佳乐拆了几手,趁张佳乐有事想问露出破绽,气势汹涌的一拳就朝他打去。
张佳乐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唐昊说起来是他的弟子,可生性桀骜,向来不太服他的管,同样一套掌法,落在他手里就偏生和别人学得不一样。但他虽然骄傲,练起武来却从不懈怠,加上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习武之材,全力出手,张佳乐丝毫不敢托大。
结果唐昊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张佳乐傻了眼,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扶。只是这场面实在是过于滑稽,他虽然可以不管唐昊杀人一样的眼神,却依旧记得自己如今只是个不速之客,想笑出声来又使劲憋着,脸部肌肉的日子过得艰难极了。
只听门砰的一声开了,张佳乐刚听到声音就连忙松开唐昊朝一边躲去。空气中的暗器声如毒蛇吐信般弱不可闻,可这隐蔽精妙的暗器精妙的手法偏偏就是取之于张佳乐,他又如何能听不见,如何能躲不开。
他并不是天下无敌,和唐昊正面交锋,其实他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有几分胜算,一切的一切,无非烂熟二字。他扫了一眼地上那一排暗器,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无论是力度准头,都无可挑剔,如果是自己,对着门背后埋伏着的人,起手的招式也毫无疑问就是如此,不求一击必杀,只因后招无穷。
他简直听都不用听就躲开了下一lún_gōng势,轻轻叹了口气。
“大……张佳乐?”
房间昏暗的另一头响起了一个迟疑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定还年少,就算带着点惊奇和苦涩,依旧清澈动人。
张佳乐摸了摸桌面上的油灯,他点起了火,温暖的光圈终于覆盖了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只披着件外袍衣冠不整的邹远,眉头舒展开来,高兴地笑了。
“你没事就好。”
他笑得毫无芥蒂,仿佛依旧是那个开朗可靠的,百花的大当家。
门外传出一阵喧哗声。
“小远怎么了?!”
“咋回事?”
“邹大当家出事了?”
张佳乐听到好几个熟悉的声音。
“没什么没什么。”邹远迅速地关上门。他也不管门外持续的追问和探寻,抬起眼来,表情虽然还是有点压抑不住的震惊与急切,但和一脸烦躁不屑的唐昊比起来,已经足够平静。
“二师父,这深更半夜,您所为何来。”
拾柒.
这事儿要是说起来,实在是没法说。
唐昊前几天和师弟曾信然在院子里切磋,切得飞花落叶鸡飞狗跳,本来这样的事情天天都在上演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但偏偏那几天阴雨连绵,唐二当家一时兴起不管不顾,踩在一汪积水上啪嚓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丢面子倒还没什么,关键是把脚给扭了。正好这段时间因为有人闹事百花全员上下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躲在屋里。于是闲得发慌的群众可不管唐昊乐意不乐意,轮流上阵给二当家送关怀送温暖,各种古怪偏方一应俱全,吃得唐昊痛不欲生。那股前当家张佳乐闻得心疼的浓郁药味,绝对是百花谷众人智慧的结晶。
至于房间的问题,那是张佳乐自己记岔了。他本来就是百花谷的二当家,孙哲平失踪之后他做了老大,这房间却也一直不曾换过,时间一长,也就忘了自己这间屋子占的是个从位,里面住的,一直都只该是百花谷的二当家。
总而言之,唐昊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着一边看话本儿一边吃炒蚕豆,吃着吃着吃累了倒头就睡,如此神仙般快活的一天,就这样被张佳乐给搅黄了。
这白忙活一场,竟然是这样的一回事。看着桌前咬着嘴唇不说话但明显平安无恙的邹远,张佳乐想了半天,这怀里解毒的药方和微草怎么也拿不出来。就好像一个绝世高手冲破艰难万险闯进关押心上人的天牢,砸开锁一看,发现里面其乐融融,搓得那是一圈好麻将。
三千里路云和月,你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为啥灰头土脸满脸憔悴,总不能是为了被砸一脸蚕豆壳。
他心心念念还想着这百花谷,却也早就下定决心不会再回来,可偏偏正坐在百花谷二当家的卧房里,喝的还是大当家泡的南疆茶。刚才心里着急还不觉得,现在回过神来,就总感觉横竖都别扭,面上显不出来,心里早就把那胡说八道的罪魁祸首叶修骂了个百来十遍。
“最近谷里怎么样?怎么外面都传言你病了。”
张佳乐想了一会,还是这样问邹远。
“你是谁,用得着你操心,还不是你害的……”
话音还没落,唐昊就一阵抢白。
邹远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没踹准,踢得张佳乐小腿生疼。唐昊说完了还觉得没够,冷笑一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