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下巴,倚着窗。
看着清晨的朝阳慢慢一点一点照在结了霜的地上,反射出一片灿烂。
他真的是个非常自我为中心的人。
撑着下巴,青峰大辉默默地这样想。
景色掠过车窗外一幕幕后退,公交车一路往老家的方向驶去。
──除了追逐的目标外,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入眼。
理所当然地享受一切,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人为他付出的一切。
以为世界的中心就是以他为转。
要不是有夏子姐那一耳光,还有母亲那一番话。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家人为他的付出到底有多少。
从小,
什么最好最棒的都是他独自占了去,享受着多到满溢的自由,却完全不理解自己到底身处在多大的幸福中。
“爸爸一直以来都为了这个家在拼命──”姐姐,青峰夏子这样对他说的时候。他知道老爸为了养这个家肯定是辛苦的。
哪家父亲不是辛苦的?
可是一直到他自己实地工作过后──远比他想象中的辛苦还要更加辛苦百倍。原本姐姐嘴里所说那些空泛又老掉牙的话一瞬间都清晰了起来。
他才在工地打了两星期的工就要受不了了,可他爸却这样做了二三十年,然后一句话也没说。
一直以来都紧闭着、目中无人的眼睛也终于张了开来。
──也才终于发现自己有多自私任性。
我有值得家人为我牺牲如此多吗?
疯狂徘徊的暴躁野兽,终于停下脚步看着那些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父亲、母亲、姐姐、五月。
一直活在自己自己世界的任性暴君,终于看得见了。
睁开眼,这才发现那个人一直都站在他背后。
总是用着那样温柔温暖的眼神望着他,无论是怎样的他全部照单全收。漂亮的金色瞳仁盈满对自己的爱恋。
──黄濑。
无论他跑得多远,一转头,永远都能看见那双盈着笑意的眼睛。永远都在注视着自己。
──啊啊……终于懂了……
其实追逐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你的眼神早就不在憧憬我。我的幼稚跟脆弱你老早了然于胸。
你是在陪我。一直默默陪在我背后。
其实依赖的人是我。
一瞬间内心的感情全部苏醒了过来。
他终于察觉到黄濑为他的付出有多少。
然后也终于觉醒到他到底爱他有多深。难以自拔。
于是就这样凭着本能跑去见他了。
不小心忘记时间什么的根本就是假的。昨晚,他一直偷偷地瞄着时间,默默希望就这样错过一班班公交车,然后再多留下来一阵子。
黄濑专注地背着剧本的侧脸,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光只是盯着他的脸,就汹涌难耐。想要抚摸、想要触碰、想要亲吻、想要紧紧相依──
──说不出口想你。想要再多留在你身边一会。
就算被思念逼到快要发狂,仍说不出口。
即使说不出口,
他也承认了他爱着他。他青峰大辉爱着黄濑凉太。爱到深进骨子里。
一如往常的,青峰都是从后院绕进家门的。才一踏进堆满建材的后院就看见老爸的身影──
他一个人挥汗扛着一捆捆的木条,脖子上围着的毛巾很明显的不知道湿了几轮。深色的外套上也沾满了木屑跟灰土。
冬日的朝阳照在他剃得短短的头发上,反射出银白光芒。
啊,的确。头发都白了。
老爸就这样一个人将一捆捆捆好的装潢木给扛上了货车,然后转头往堆放钢材的地方走去,蹲下,将钢材的一端先搭在宽厚的肩头上,调整好重心后慢慢站起来──
「──我来。」
青峰开口,然后直接接过父亲背上的钢材直接挑起来──一站起身,他足足高了父亲至少一颗头。
「回来要钱了?」青峰泰介看着突然回来的儿子。
「才不是。」
父子俩就这样的沉默着。
「这东西要扛去哪?」最后还是做儿子地先开了口。他挑了挑肩上的钢筋问道。
「车上,不要压坏了其他东西。平摆,不要全部堆在一起,车子重心会歪的。」青峰泰介脱掉了手上的粗麻手套扔给了儿子,也把脖子上的毛巾也一并扔了过去。
粗声粗气地要开骂:「垫着这不然──」
「肩膀会被压坏的,我知道。」青峰大辉轻描淡写把话接了过去。
一时间,青峰泰介也说不出话来。原本要冲出口的叱喝声硬声声卡在半空中。眼神移开,摸头抹脖子,一双手不知道该往放。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除了吼叫、咆哮跟痛骂外,他没有用其他的方式跟儿子相处过。
也不懂。
最后还是青峰先开口。
「对不起,爸。」青峰大辉说,「我不该那样说话的──」
「等等!等一下我还没上车啊爸爸──」一听到引擎开动声,青峰家的女婿秀治连忙抓着外套冲了出来。但车上的人彷佛完全没听到他在后头的大叫大喊,直接扬长而去。
「不用了,今天大辉开车陪他去。」青峰惠制止住了想要继续追上去的女婿。
「欸?!」一时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辉回来了。」在围裙上擦着手,青峰惠说,「他答应他爸爸毕业后就要回来。」
青峰大辉双手握着方向盘,按照着指示两脚换踩的剎车跟离合器。
这是他第一次坐上自家的货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