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星跟在聆月身后,怯怯问道:「姊姊,你对千叶传奇是不是……」眼睛眨了眨,欲言又止。
聆月闻言愣神,摇头苦笑,低低道:「遥星,身为祀嬛,有许多东西想不得,也碰不得,而吾情愿不曾碰、不曾想……」
年纪尚浅的遥星自然无法领悟,却见聆月俏生生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隐去,孤单而坚定。
◇◇
林间,风吹云动,灰蒙的稀微亮光在天穹间隐隐流泛,马车四轮碾在地上,正摇晃经过一片茂密树林,疾驶的马车上,车夫卖力的挥动马鞭,惟额上冷汗不止。
因为,一把冷寒的剑刃正自后架在他的颈侧。
感应到车夫行进的速度略有停滞,于车厢内阖目端坐的玄影只是微动手上的天藐剑,冷道:「西北方,快。」
车夫唯唯诺诺,再次斥喝挥鞭,加紧驾马。
昏暗的光线自外隐约透入车厢,照落在那一身华丽玄装,银冠锃然,早已洗去先前的颓色。
——神清骨秀,眉目清冽,犹是傲骨嶙峋的太阳之子。
惟那苍白的俊逸脸容上,隐有一抹苦涩冷笑。
现下,烨世兵权早已把所有兵力调走,他无人可使,只得委屈这车夫受他恫吓了。千叶传奇随手挑起窗边帘幔,望了外头一闪而逝的景物,又随即闭目养神。
死棋的另一种下法,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他们都在下这步险棋。
早前清醒之时,他观察到窗外的月影与角度,心知三月之期近在眉睫。
日盲族不能灭,他提出索求灵气的要求,就是打定策划如今的这一切。
烨世兵权的应允,是一步对他试探的大胆之棋,但这一步,也正是他推动此局的关键。
当时他已命危,对方以灵字卷功体为代价救下他性命,已是不容易的决定。但废去灵字卷,便犹如一步推倒骨牌的连环棋。
因为,军人又怎可能对已起疑心的人信任?
所以,他既然愿意救了自己,就还要继续追查流云谷的真正内谋,更要试探自己是否仍是值得继续合作的对象。与其说他愿意放弃灵气,更不如说更为他的战场精打细算。
欲擒故纵,是烨世兵权的算盘,灵气,就是这个饵,等着他自行暴露索讨灵气的真正目的。
若他按兵不动,这一局烨世兵权会扑空;反之,自己与暗棋将等着被破军府一网打尽。
可惜他毫无选择,三月之期犹如燃眉,他不得不派出长空返回日盲族。前方纵然是个网,他仍要义无反顾地踏入。
这一次,他确实又把长空算入局中。
因为,他与长空的安危可以置于日盲族的利益之下;他与破军府合作的约定,也可以置于日盲族的利益之下;连同他延续性命的希望,也可以置于日盲族的利益之下。
如今烨世兵权采取速战速决,自己也被迫快速走下一步棋。
此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而即便此刻,他的底牌不能尽现。
前方这张网,将牵动他身边所有在意的人——不单是长空、聆月,甚至是暗中结盟的残宗暗兵与远方的日盲族。数以百计、千计的性命操之他手,端看他如何做。
千里之外的日盲族已暂解危机,眼前的压力却紧逼而来。这样的感觉,彷佛如释重负的剎那间,又被迫拉上极端紧绷的弦,千叶传奇不禁深吸口气。
陡地马车腾了个空,前方传来车夫颤抖的声音:「先生,前……前方……」
千叶剑端不移,命道:「他们不会动你,继续!」
运气极背的车夫只得压下抱头鼠窜的冲动,驱动马车前进。
晚风冷冽,漆黑的夜幕衬远处山形幽旷,调动的兵马如黑铁色的潮水急速拢聚,不消片刻,散发寒光的金属亮泽慢慢涂染了边界守防,彷佛黑夜也要低眉退开,滚滚沙尘中,仅剩杀气蒸腾。
这些森然兵队,在烨世兵权亲自率领下,任务,只有服从的选择!
剑戟寒光明灭闪烁,照映每人的脸容阴暗不定,极端的气氛却异常宁静。重重众兵包围下,战场中心只有一名剑客、一名军人,创*世与辉煌凛目交手。而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进,直往中央而去。
所有兵阵彷佛早先得令似的,马车每轧过一轮,那兵队便宛如山川相酬般迅速移开,直至驶入战场中心的一刻时,马车一顿,车夫跌尘而落,车厢竟应声爆开!大量碎木喷飞的瞬间,变量再生,一道冷冽剑气趁隙自木屑间雷霆砍入!军人反射转身挥挡,陡然刀剑激烈相迸!
——藉一辆马车取巧,夺一人先机,护一人生机。夷定之刻,已成三方制衡态势。
但见军人一手持着辉煌,架住眼前突击的天藐,另手却徒手握在创*世上,刺目的血红沿剑刃答答滴落,更添杀气狂霸。
惟双剑前后制衡,竟动不了虓眼军督分毫。
长空眼见千叶出手,不禁拧眉唤道:「太阳之子!」
周方兵卫顿见变数,群起涌上,冰冷的众矢对向场中央,烨世兵权却厉声制止,与眼前目光猝然交迸,极端的试探与信任,仅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对方要灵气的真正用途,他明白了;对方在流云谷的真正意图,他也明白了。
他这场豪赌得来的结果,足以使他杀尽全场与对方相关之人。
离魂弓射向九霄宸峰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