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正启,竟是说走就走,这下反让千叶些微愕然,实时自后出声:「罗喉,今后你有何方向?」
罗喉稍滞了脚步,说得明确:「我的路,由吾自己决定。」说着,顿了下:「扣心血方除,多静养几日吧。」
尚未等至千叶反应到那稍许踯躅的提醒,身影已决绝离去,带着不容质疑的坚韧步伐,就像一块经磨砺后的盘石,平稳发着莹泽的光彩,不惊波澜。
太多时候,口头上的了解未必是真了解。路,只有亲身走过,方为记忆的一部份,被历史污蔑的王者不欲道出历史,也只为一个原因——路不够长,则不到那时候。
命由自主,不由天主,横越自在者,又几人能得?
看向那离去的奇伟背影沐在一片翠叶掩映,逐渐隐去轮廓,带些沉金的色调,有些迷离、却又稳实,好似莫名牵起不知何起的杂感。千叶传奇微微一怔,思绪恍若陷入漫长的时空洪流之中,蓦然怦动:曾经,这人受制于舆论,但现在或许皆已不重要了。
甚至,一连串的假设也不重要了——
如果,罗喉的战争是为了某种被误解的目的,那之后的历史会如何重演?而谣言的机刮又是如何的被开启?如果,历史真的存有误解,而曾有的误解不曾发生,那么而今的他们,又会是如何光景?……
千叶带着沉想,举步踏出了密林,任冷风捎来轻瑟的触觉,掀动了一身衣袂发带,青丝云飞。
也许他从没想过,这一面,也是与罗喉的最后一面,历史的无常,更常使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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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薄雾泛漫开来,眼前曲径通幽,绿影蓊郁高耸,参差入天,晨曦自叶缝间洒落,迤逦了遍地光斑,人景相映,幽敻殊绝。
千叶方步出林外,便见前方静待的清俊人影,未等对方率先开口,已忍不住自行质问:「素还真,你是哪时候与罗喉串通好?」
「耶,说串通太难听,上次我们欲策划罗喉对付佛业双身之时,他早有此意。」等到了来人,素还真莞尔道,对于方才的闹剧倒也对千叶起了一丝丝同情,不过,偶尔如此也未尝不赖,他如是想着。
「是吗?」眉梢翼然,千叶表示部分怀疑。
「那便是吧!」素还真道:「有时候历史未必是绝对,重要的,是真实认识一个人,这远比口耳相传来得有证据。」
「你相信他?」口头虽是疑问,内心早自有评量。
素还真看出那份心思,坦然道:「罗喉的历史素某亦无所了解。但他非是世俗之辈,其气度与世间追求名利的野心者并不相同,谅想你也有所察觉。」
「嗯。」已有案底的话题毋须再多言,千叶语锋一转,即问道:「说到这,今日你该有其它事情要找吾才是。」
「总是逃不了你之双眼。」素还真颔首,与千叶一同并行在平坦的小径上,眼前目视所及,轻烟微拢,正徐徐飘移:「素某来此是为佛业双身,不过在此之前,吾有一事相询。」
「何事?」
「关于你身上的问题。」此番,素还真毫无保留的切入重点。
千叶瞬间煞住脚步,面有凝色:「少问一句你并不会有损失。」
「如果你对未来的计划有所兴趣,素某有此一问,也属该然。」看着千叶那在烟雾中被朦胧所覆的轩朗形影,素还真平静地劝道:「吾知晓你不喜有他事牵绊你,该放、则放。」言下之意,竟有暗指一人之意,然而他并无点破,因他知晓,那人是千叶的敏感点。
心底明白,千叶想了想,与其与对方言语纠缠,不如干脆直言:「简单说,吾还有三条命,你可以放心了。」
素还真眨了眨眼:「千叶,你将吾弄胡涂了。」
「三道无隐神针换三次机会,三次之后,吾亦不知。」千叶语气说得平淡,竟似正在讲与己无关之事。向来他之谋划连自己亦可盘算下去,本身并无觉得不妥。
那言间的淡然,令素还真暗感讶异,复问:「无隐神针在天不孤手上,此人正邪难辨,向他交易必索求代价,他愿意帮你?」
「算是一半一半吧!」此番与医邪交涉本有觉悟,千叶传奇坦言道:「他于吾身上所下的乃是药毒,非是正途之物,也许亦曾想以此左右吾之动向,但终被吾所察,至少这场交易的结果,他并无占上便宜。」
「与虎谋皮,必有风险。你之状况过于棘手,竟是束手无策。」素还真轻叹,不禁追问道:「无论如何,素某好奇者,天不孤本有他意,这回愿意妥协,难道是改变了心意?」素还真暗自思忖,施下无隐神针,于千叶而言亦是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天不孤不过是顺手做个人情,与千叶相较起来,此番交易并无大亏,但要他点头奉送无隐神针之效,也非易事。
「这点吾也曾经想过。」千叶正言着,突然狂风骤起,上头开得满树的白花猛然兜头倾下,拂了两人满身,群花覆满的一瞬,陡然有种眩目之感,花香迷离间,千叶捻起了肩头一瓣白色残花,凝视掌上的无心之花,眸光深邃暗沉,缓缓道:「也许有些人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已变得敏感,而愿意让步。」
失心的等待,彷如有某种东西自身体中狠狠地抽离般,从来没有来路与前方。虽是谈论着医邪,脑海却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人,他亦不知,自己与那人的迷藏,何时止休?
有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