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主莫要为此伤身。」十锋抬起眼,尊敬的目光里隐隐震颤。
「集境现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区区之劳又何足挂齿?」太君治抬手指点那邪气满盈的妖世浮屠,忧心忡忡道:「不单是妖世浮屠,破军府与天府院也正虎视眈眈。这些年来,打倒天机院一直是他们的愿望,相信如今的情势,他们已经等待太久了。所以妖世浮屠一事绝对不能出错,一旦出错,非但政局动荡,集境也要不安啊。」
这番心念大局的肺腑之词听在十锋心里,竟是莫名深有感触,不禁脱口唤道:「院……」
另一头,藏在树林中的长空挨着鸦魂,依稀听得见鸦魂正以极低的声音唤着「十锋」之名,衣饰上的羽毛也随着身子瑟瑟抖动。
不难猜想,也许眼前的十锋应该就是鸦魂先前口中所称的「小弟」了。以十锋的卧底身份看来,这十余年来他们兄弟俩恐怕聚少离多,甚至假装为敌,也难为鸦魂一时难以克制情绪。
眼下若是稍有冲动,极可能坏了计划。鸦魂心中再明白不过,心绪匍匐了片晌,终是捺住了性子,起身往青峰林的方向悄悄退去,长空见状,也跟着离开掩护的树丛。
充满绿意的青峰林,抄近路的两道人影踏在回程上,各有心事,突然前方一阵尘沙漫掩,打斗声响传来,还掺杂几人的哀嚎。
「看来是废帝的爪牙被人教训,我们绕道吧!」鸦魂心绪正不佳,压根儿不想与废帝相关人事有任何掺合,迈步转了方向。长空却不知为何有那么一刻的挣扎,多往那方向看了一眼,但见鸦魂早已走远,只得转向跟上。讵料,就在两人转向避开之际,竟有一名落单的小兵自远处看见鸦魂两人,正要大声呼喊:「是逆贼!快——」
「啰唆!」鸦魂眼神一锐,身影前冲,脚踏弓步,袖中藏刃剎时无影划过,那名士兵也随之倒下,不知是生是死。鸦魂看也未看,直唤道:「走吧!」
两道人影渐渐远走,却料不着在另一端正围剿方酣——
「你是谁?抓起来!」
「抓起来!」
杀潮如涌,前方,尚被众人围剿的千叶正忙于拆招,猝然心跳一阵鼓荡,亟欲回首,奈何挡了一招过后,再眺望远方,依然只是成片竹林耸立。
「长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仓促的尾音在空中颤动,又迅速地被淹没在杀声之中。
◇◇◆◇◇
太君治与求影十锋的谈话尚在持续,言谈投入的两人自然未发觉方才远处的树丛里曾上演一段心情曲折,两人步行越至远处,不知不觉已至林外。
「佛业双身意图合并苦集两境,如能攻破妖塔,至少能挽回集境的生机……早前聆月祀嬛曾向吾提及,如果要攻破妖塔,需要三名高手同时毁去三座晶塔,防止妖世浮屠持续吸收地气,危害集境大地。」太君治已与十锋商量了好些时候,这时才郑重问道:「十锋,你能出战吗?」
「作为殿将,十锋义不容辞。」
「参战就是赌上性命,十锋,吾在此感谢你。」太君治竟是不拘院主身份,向求影十锋致意。
「院主莫要如此。」十锋急忙止住太君治的动作,顿了下,问道:「那院主也要出战?」
「这是当然,所以另外一个人选吾尚在找寻。」太君治言罢,十锋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十锋?」
「啊,没事,十锋以为,院主身居要职,不宜出战,是否有考虑向其它各院求助?」这句话,确实乃打从心底认真提出。他着实敬重院主,此番系真心劝退,尽管,也罪恶地,带上其它目的。
太君治沉重地摇头:「如今各院独善其身,太阴司不涉政务,剩下的破军府只会把局势推往更坏的境地。至于那里……虽说为了集境整体安危,他非不可接触,但非到那地步,吾绝不走险棋求助。」太君治闭口不谈,十锋却心里有数,所谓不得接触的「地步」,自是指圣帝的长年对头势力、自己真正的归属组织:残宗。
此刻,他既为太君治的境地而担忧,却也为长年等待的机会有了曙光而有丝愧疚的期待……
「个人安危事小,吾所忧的,乃是集境安危。」太君治坦然无畏,突然转身向着十锋,诚切道:
「十锋,你要记得,涵养冲虚,便是身世学问。常操常存,得一恒字诀;勿忘勿助,得一渐字诀。你跟随吾多年,理应也明白一二,有朝一日等你坐上吾这个位置之时,切记在心。」
十锋闻言大惊:「院主——」
太君治和蔼一笑,拍拍眼前青年的肩头,鼓励道:「十锋,吾也不瞒你,这一战祸福难料,吾身未必能安。自主掌天机院以来,人才也看过不少,但无论是武功或是品格,心中最想提拔的人才仍是你,所以,你可千万别让吾失望,平安归来。」
长年以来因身居高位,同僚与殿上的诡谲算计、权力侵蚀人心的力量,太君治眼底看得明白,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圣帝的消极无为,使紫微宫形同虚设,也造成养虎为患的隐忧,让各院蓄养了野心。尽管如此,他仍选择为圣帝鞠躬尽瘁。步步为天机院未来的希望、集境未来的希望做打算。
为太君治殷切的态度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