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问她。

记得的。寰雾，当然是记得她的。这个她曾经放进心里的女子，每次见面心里就一阵微微地颤颤地疼。

这段爱情在某一天会戛然而止。在动心的那一个瞬间，这就是早已知道的答案。身份是比性别更大的沟壑，她们跨过了第一条，却没法跨过第二条。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她鼓起勇气问出这个问题，得到了她肯定的回复。

她是修行之人，还在四处游历。每一个地方都不会停留太久，因而也不会有什么牵绊。她却不同，这一走意味着丢下所有认识的人，并且，没有任何辞行，也许只能有一封诀别的家书。

她拖延着，却在秀女选拔之后不得不做出决定。

逆天之行。

这个女子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条路不会走得很顺畅，但她命里就将是能站在这个王朝顶端的人。

——然而这一切都被她破坏了。

即使占出了这样的卜，她却没法违拗自己的心。

逆天之人，必将为此付出代价。她曾经很努力地修行，可谁能料想，她竟会在这关键的约定之日飞升？

——不是她修行到家。这一定是她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白水……”她握紧手中的剑，下了决定：“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

——她大概在地府发生了什么变故，不过这个变故她已经不愿意去细究了。这五百年，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对不起。”剑收回鞘中，她跪了下来，额头触到泥土：“对不起。”

树妖的灵气开始乱了。

——道歉有用么？

道歉不能让时间倒流。

一只手将她从地上使劲地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揪住了她的领子：“对不起……顶屁用！”

“对不起……”寰雾没有抬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重复着不断的道歉。

树妖将她摔在地上，好一阵子才道：“这五百年……你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寰雾没有站起来，揪住心口的袍子：“我……在天上……”

“这么说。我的五百年，对你只有五天，对么？”

“……”

“老天爷，终究是不公的……”

寰雾站了起来。眼前的女子睁着大眼看着天，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进脖颈：“天若弃我，修仙何用？”

“白水……”

远处的红娘心里一紧，低呼一声“不好！”，正待起身，身边风动，霜晓已经掠了出去，她一愣神，赶忙跟上。

“霜晓！”蓝映当然知道霜晓想干什么，心里划过不详的预感，虽然明白霜晓的决定是最好的，却仍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无常飞出的一记锁魂镰却没钩在白水的身上，而是寰雾身上。停下来的霜晓沉默地摇了摇头，手上一动，拴着铁链的飞镰就回到了手里：“虽然已经猜到，还是觉得这很蠢……”

寰雾摇了摇头，“我知道很蠢。”她握着白水的手放在心口：“欠你的还不起，只能把我有的一切都给你……你别生气了……不是天要弃你，都是我的错呢……”

“我说的蠢。指的不是你……”无常低喃。

蓝映只是觉得头很疼。她抱着脑袋蹲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总之。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几日后，蓝映的赎罪任务宣告完成，不久她顺利地通过了考核，成为了正式的红娘。

霜晓回到了地府，亲手将寰雾的魂魄送上了奈何桥，一年休假结束后，她依旧在无常的职位上工作着。

事情似乎发生了改变，似乎什么也没变。旧神归位新神上任，折腾了五百年，五百年前早该发生的事推迟之后还是发生了。对于神仙而言时间的流逝意义不大，总之，没有谁会在意用掉了多少年。

事件中的神仙经此倒是意外的成为了朋友，偶尔会聚在一起喝喝小酒。

有那么一天，能够完全平和的提起相识那段经过的时候，乘着百草仙子去拿醉仙酿，红娘问出了其后让她后悔了很久的话。

“你当时说的蠢，指的是谁？”

无常愣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如是回答。

“是我。”

哐啷。酒坛碎掉的声音。

那日无常前脚送走寰雾，后脚就进了轮回司，也不管什么上下级，提着轮转王的领子直接开骂。那边轮转王像是早有预料，倒也好脾气地让她臭骂了一顿。

霜晓说的蠢的确是指自己。

白水有富贵之命，是上天有眷顾。那被贬下凡的百草仙子不是寰雾，而是白水。她九世轮回到第八世，只差最后一世了，蓝映的错牵红线却让白水去了地府，霜晓的失误更是铸下大错。这错偏生不是天界手底下人犯的，而是两个挂名部门，地府月老阁卖了天界个面子，各自把事情压了下去。月老有意让蓝映历练，地府则是顺水推舟调动职务，临了两神仙又被利用一番，为的便是五百年前卖给天界的面子——这第九世的百草仙子必须归位。记忆未清，只得亲手断缘。寰雾飞升寰雾下界，都不过是百草仙子归位的劫。寰雾记忆能恢复得如此迅速，也是天界从中做了手脚。

不管怎么说，两个神仙都是被利用的下场。只是有错在先，虽然不悦也无可奈何。倒是这事被西海龙女听说，虽则细节半点不知，只知道这女子折腾了百草仙子五百年，龙心大悦，便出手提点了几下，那寰雾下一世亦是修仙，得了提点，不到百年就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