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走着,猴子找不到发泄渠道,他觉得自己迟早也会疯掉。
有天,他要送一份报表去分厂,等着科长盖单位公章,可左等右盼都不见科长人影,猴子等得不耐烦了,就找了个家伙,几下把科长的抽屉给弄开了。小时候没什么玩具,他便捣鼓家里的锁玩,慢慢的竟成了高手,一般锁具难不倒他。盖完公章,就在他准备关抽屉的刹那,他发现了一付耳环,没几天,那付耳环却出现在女出纳的耳朵上。这让猴子很觉意外,科长和女出纳平日里看上去都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正经人了。难不成他们有什么猫腻?
当夜,猴子又弄开科长抽屉,没找到耳环,再弄开女出纳的抽屉,猴子就找到了两人暧昧的证据。这一发现让猴子很诧异,更诧异的是,那晚回家后,他竟然没服药就有了困意,倒床沉睡。
那以后,每当猴子心烦气躁无法入眠的晚上,他便如一只夜行动物,悄然潜入一间间办公室,两年多里,他几乎光顾了七厂所有的行政办公室,翻看过所有管理人员的办公桌抽屉,有刺探到隐私的意外惊喜,更多的是体味高度刺激和紧张后,身心疲惫的倦然。是以每次翻弄后他都小心翼翼复原,从未拿过什么东西,最多搞点小恶作剧,他可不愿因被人发现,而终止这一乐趣,只有一次例外,他不仅拿了东西,还被人发现,发现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后来的师傅肖亦。
那几年,公司大力推行改革,强化管理,各单位减人增效进行得如火如荼,七厂远离公司,一直雷声大雨点小,真正开始动作,已是98年初了。猴子所处的后勤科原有30几人,重新定岗定员后,领导和管理岗位定了6人,工人岗位就保留了8个,这就意味着包括猴子在内的20来名员工,要么自己找关系调离七厂,要么服从厂部分流安排,全下车间倒班作操作工。
那时人们的观念还没转变过来,对倒班多少带有偏见,所以这些上了一二十年白班的员工,都到厂部找领导,即使要分流,也希望分流去白班岗位。可厂领导们日里千机,忙得无暇接见他们,只派出厂办主任作了传达,厂办主任首先畅谈了国际国内形势,指出国企改革势在必行,指出集团公司改革已取得成效,日后还将加大力度。又分析了七厂的现状,说七厂近年经营状况不好,主要是因为各单位人满为患,如果不甩掉这个沉重的包袱,七厂将举步维艰难以发展。最后希望大家转换思想,更新观念,服从安排,把自己当作一块革命的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望着厂办主任一张一合的嘴,猴子心里骂了句叉叉,转身走了。主任态度倨傲、谈话报告式的官腔让他不爽,更不爽的是他把这些员工譬喻成包袱,七厂那几年经营状况是不好,可都是员工的责任么?咋不说说领导们拿许多银子四处瞎投资白糟蹋钱事情?经营状况不好,咋小车还一辆紧着一辆,一辆比一辆高级地买?咋下馆子胡吃海喝没见少过一次?卡拉ok厅搂着小姐花天酒地也没见少抱一次?凭什么就把责任推给工人,让工人们买单?
猴子左右想不通,拿了部相机,把厂领导的坐骑挨个拍了照,又在他们常去的一家高级餐厅候了几天,待领导们某天进食,他尾随端菜的服务员进入包间,举起相机对准一桌子佳肴,噼里啪啦一阵猛拍,特意把桌子中央的两瓶茅台多拍了几张,一屋子的人都怔在那里,直到他将离去,厂办主任才反应过来,跳起身欲夺相机,他把相机牢牢抱住,喝道:“你敢动强我马上报警。中央三令五申禁止公款吃喝,这就是你们顶风犯事的铁证。”
第二天,他姐夫谢三力找到他,要他交出底片,别瞎闹了,姐夫说:“你搞那些是没用的,这不是七厂的动作,是整个公司的大环境在改变,趁着现在调整的是管理和白班岗位,赶紧下个好车间,找个好岗位好师傅,不然,等各车间开始动作了,只怕就晚了。再说现在倒班是五班三倒,比过去四班三倒轻松了许多,听说以后收入也会向一线倾斜的。”
听了姐夫的话,猴子无语。自家没有关系,调离七厂是作不到的事情,下车间已是定局。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这些照片该交哪里去,寄给公司纪委?公司那么多单位的头头不都是这样的么,往报社投,又不知道人家给刊登不,这些照片说穿了也就吓吓人,没什么实际意义。他交出了底片,但心又不甘,就这样乖乖被赶下车间,不就印证了自己是包袱这一说法吗?为了顺这口气,是夜他弄开了厂办主任的办公桌,原本是想搞点恶作剧,却在抽屉里发现了八千元现金,出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他拿了那笔钱,并伪造了一个入室盗窃的现场。后来一切如他预料,保卫处将此事定性为厂外人员偷盗,没人怀疑到他。
两个月后,刚过而立之年的他下了车间,分配到了最好的岗位,也分配到一个改变他后半生的师傅。
.第三十一章.
【31】
其实下车间前,猴子通过姐姐就认识了肖亦,那阵子侯小曼没犯病,她不犯病时,是个热心人。有天退休工人张大爷家的热水器坏了,她自告奋勇抱去找人修理。猴子在生活区碰见姐姐,接过她手里的热水器,跟着她拐上田埂,行至一家农房前。
屋门口,坐着个人,正盯着一盘残棋沉思,侯小曼高声招呼道:“肖兄弟,我又写了首新诗,一会念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