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受宠若惊般地低了眉,小心地回道:“幽念。”
婉约江南般柔弱无骨的名字,略施粉黛的脸加上纯净惶恐的眼神,方应看抬手抚过女子比寻常女儿家更显英气的眉,底下稍深的眼窝称得上是目横秋波,他玩味地看着,带上了几分轻佻的笑意:“随我去颍州如何?”
女子低垂着眉眼,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得罪不了的,哪怕是让她赴刀山火海也不得推拒,何况这个人太出色,世间肯为他的展颜而飞蛾扑火的女子又有几多?
男子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颌,手指停留在她的眉上,细细打量的狭长桃花眼里藏有几分难测的阴冷。
楼下的街道中,那顶由四名白衣童子抬着的小轿已悄然隐没在转角处,谁也不曾注意到那个人曾经来过的痕迹。
失踪的族姬是皇室旁支的宗室女,那日恰好是代显甄夫人去探望汝南郡的母族,刚到颍州地界的山道,长长的车队便于春日悄绽的绿意中失去了踪影。
当地的知府只敢战战兢兢地上报该区未有匪患未有猛兽,只怕是宗王府的下人不识路,误入了旁地,派人搜索了数日也不见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待得无情到得颍州,他自不会再往府衙中去走那个过场,直接顺着赵掌珠车队走过的路去追寻。
颍州有山但并不险峻,只是起伏的地貌多有岔路歧途,午后的山间尚带着嗖嗖的凉意,能凭空让一个王府的车队连同族姬的车轿消失掉的势力,算来也不多。
果然,未入山深处,官道上就来了一队丝毫没有嫌弃自身太过招摇觉悟的人马,那宽敞华丽的马车他是认得的,其主人前几日甚至还和他同榻而眠过。
白可儿等几个孩子都疑惑不解继而暗暗提高了警惕,却听轿内人沉声道:“等他过来。”
近了,下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白衣的神通侯拥着纤细美貌的明丽女子,那神情不似来相帮,却似特地施施然来看这场好戏。
素白的指掀起轿帘,无情也懒得再作那些客套,只微微颔首示礼,眼中的神情似笑非笑:“侯爷倒有闲心,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方应看的微挑的眼深深地看过轿中白衣的影,回道:“大捕头可知我与宗王府交好,那失踪的掌珠族姬是我将要聘定的正妻。”
明眸善睐的方小侯爷,他这样看过来的时候眸色似有深情,若不是身侧明丽的舞姬,任谁也会觉得他对赵玄家的那位族姬真是情深几许。可此情此景,只引得轿中的那袭白衣冷冷一笑:“哦?侯爷一片诚挚之心却是让人感动。”
两人心照不宣地目光都瞥过一侧神情恭谨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袍袖微扬将人带入怀,年少的神通侯fēng_liú不羁地张扬着:“惟愿得红袖夜添香罢了。”
权力,美色,无一不是这世间最醇最引人迷醉的酒。作为年少出色的王侯,方应看的那一点fēng_liú在外人看起来并非不可接受,甚至还为那倚马红袖招的翩翩公子形象添上几笔浓墨重彩。
所以在侯府侍从看来素少交往的无情公子跟自家主人呛的这口气简直莫名其妙。
无情也不再言语,示意四童继续前行。被晾了的方小侯爷不但没生气,还好脾气地命令侯府人马先去颍州的驿馆留侯,自己跟着大捕头任劳任怨地查获准未婚妻失踪的案子。
野风轻柔地像是整个山川雾岚在呼吸,行走在云拂绿翠间,青衣的女子却是谨慎地握了手中的银簪。她发上重重叠叠的珠翠头饰已经除下,利落得全不似深闺娇养的贵族女孩。
这一场杀局是针对她而来,只是……在心头将朝堂上江湖中所有可能利益相关的人过了个遍,她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非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此时的她,无法去相信任何人,只能凭自己的直觉,在这片几欲让人迷失的重山中打转,日影深深,照在她俏丽的脸上是浅淡的倦意。
“成兄,”同样望着渐下的日影,方小侯爷一双桃花眼时不时看过深垂的轿帘,目中含笑,“前方可是没路了。”尾音拉得长长的,不怀好意的模样。
良久,轿中静静传来那人的声音:“小侯爷带的路,问我作甚?”这一局你既然落,我应便是。
隔着黛色的轿帘,也知道对面那人的神情,无情话音刚落,便听到衣袂被荆棘扯动及泥土簌簌滑落的声音,连带着刀童的惊呼:“……方小侯爷!”
他想也没想地飞身出了轿子,一甩袖牵情丝飞出,缠住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方应看慢慢止住身形,目带深意地向这边看来。对上那人含笑的桃花眼时,无情顿时心觉悔意,然而来不及多想,牵情丝另一头沛然内力震荡,居然带着他往深崖下缭绕的云雾里坠去。
耳畔是风声激荡,有人在这混乱中抱住了他,眼前的一片黑暗里他终是伏在那人肩头闭上了眼睛。
山泉流下的深潭边,方小侯爷在架起的火上烤着一件白衫。日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明明暗暗的光影跳跃在无情的脸上,他倚在山石下默然不语,方才在水中沾染湿透的黑发已是全然散了下来,又显瘦削的身上裹着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锦绣白袍。
这般狼狈的模样,始作俑者却是毫无自觉地殷勤帮他弄干了衣服,带着笑意温柔多情的桃花眼看着他。无情缓缓抬眼对上他的眸色:“你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