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成兄的衣服都要湿透了,在下这里有可以换的衣衫,要不……”
“不必。”淡淡的两个字,将方应看所有未尽的话都堵了回去。
冷场。车轮的离离声和春雨的淅沥声似乎都被隔在另一个时空,车内很宽敞,却近的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世界唯一剩下的声音。
突然,无情开了口:“这不是回神侯府的路。”
“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方应看孩子气的笑了笑:“我们去繁台。春游还未尽兴呢,况且有无情兄相伴,应看不胜荣幸……”
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飘忽而暧昧。偏偏经带着几分稚艳的脸容一衬,无辜得像个孩子,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被人原谅。
无情默然不作声了。直到喧闹的人声在帘外渐渐清晰,勾栏红牙板的低吟声,市肆各物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才是汴梁的最繁华处。繁台□□,那是醉人的汴京繁华。
无情不喜热闹,可这时,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俗世红尘人间烟火的温暖。
晴云碧树,映着高耸入云的繁塔。多少行人担酒携食而来,游春的车马络绎不绝,倒真是“万点照天红杏火,千门如水绿杨烟。”
春意几许,一掀帘已是万丈晴空。
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却已不愿再往深处想。温暖的呵气近在耳畔,无情躲开了一点,侧头见某白莲花几可颠倒众生的笑脸。
不加掩饰的喜悦和欢乐写在方应看的脸上,少年王侯笑着向他伸手:“我们下去吧。”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方应看自然而然的推着他的轮椅,走过春风暖暖的繁台。两边的摊位在贩卖着各式各样的饰物和干果。
一城的繁华都在这里铺展,这时候所有朝堂和江湖的勾心斗角都已远去,到处是踏青游春的普通百姓,他们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存在。
这样……也挺好的啊。淡化了那些对立和争斗,此时他们并肩来赏这一城繁华。弱水三千间,一点红尘的暖。
“喏,给你。”一个小匣子被放进怀里,无情接来一看,只见满满的沙苑榲桲,方才他一恍神居然没注意,也不知是方小侯爷随手从哪边买的。
这些零食都做得极为精致,让人看得心下喜欢。无情尝了一个,甘甜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开来。他回头打趣道:“小侯爷有木李相赠,恕崖余无琼玖回报了。”
“你喜欢就好。”方应看俯身含笑道。无情正要再说些什么,更多的物事已经又递了过来:旋炒银杏、林檎旋乌李、煎西京雨梨、西川乳糖、狮子糖、霜蜂儿、召白藕……
“对了,还有这个。”末了,方应看又递过用签子串着的烤兔腿,亮晶晶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他。
无情回头望了望抱着各种大匣小匣提着各种大包小包托着各种大盘小盘的张铁树和张烈心,终于所有的感想都成了:“……”
□□年年锦绣群,几回沉醉百花前。
后记:
神通侯府里,任怨拨着算盘在算前几日小侯爷春游的费用。
“沙苑榲桲一匣、十五文钱;旋炒银杏一盘、十八文;西川乳糖一包,十二文……哦,还有串烤兔腿二十文。”
任劳默默的擦了把汗:“到底是谁给小侯爷出主意说无情公子喜欢这些的?”
任怨不理,继续算:“三合楼窖藏好酒两百斤,共计一千两黄金;武林掌法秘籍善本五十卷,共计一千两黄金;欧阳子大师所铸名剑二十把……啊?这些东西用来干什么了?”
张铁树默默望天:“还不是拿去送给无情公子的几位师弟了。”
任怨摔桌:“小侯爷!”
张烈心见状赶紧拦住了欲暴走的任怨:“小侯爷强行使用山字经第七重催雨,导致真气逆行结果那天一回来就吐血,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
☆、柳花小
风无边,月无边,散尽笙歌独凭栏,多情奈酒阑。
挽连环,解连环,欲诉同心两悄然,梦回缟袂寒。
——《长相思》
自情报送进侯府的书房起,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连侍立在旁任怨都不知道小侯爷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见那人依旧是白衣贵介的模样,执了一枚黑子,托腮专注的凝视着棋盘的残局。
纸笺被他随意的掷于一侧,上面只有寥寥的一行字:未时三刻,无情于回京路上遇伏。
汴京城这样的功名利益纠集之地,每天都有明争暗斗上演,牵涉江湖官场的大大小小事件多如牛毛,但方应看这样的处理方式,却让底下人有些摸不准了。
任怨不明白,自家小侯爷到底对小楼那位留着什么心思。若说是寻常友交,在朝堂宫宴等场合间两个人疏离而有礼的交往之外,小侯爷看似也很乐意私地里请人来侯府喝个茶下盘棋什么的,虽是不咸不淡的和京师名流之间的交际无甚差别,可他还是觉得,那两位的关系并非如此。
比如无情公子有时会摔桌而去,如此失礼的举动他却做的理所当然。小侯爷看来也不甚挂怀,第二天还会细心的吩咐将得到的雨前好茶送至神侯府。无情下次依然会客客气气的登门拜访,相谈不快时也会冷着脸甩给小侯爷一把暗器。
若说两人真是知交好友呢?任怨却能肯定绝非这样。有几次对付神侯一系的行动中,小侯爷下绊子下得比谁都快,捅刀子捅得比谁都狠,某次竟连累无情至旧疾复发卧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