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他滚下来的那处,上下打量著,似乎是在考察地形。几秒锺之後,那人开始半蹲著慢慢往下挪,他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破烂只能勉强蔽体,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几下,嘴巴紧闭,动作缓慢。
罗辑把折叠刀在手里握紧,警惕的打量著这个不说话而又靠近过来的人。
会是幸存者吗?
还是……
蓦地,心里警铃大作。
“痒痒”
那人猛地向前一步,张开手臂朝他扑了过来,逆著光他也能看的清楚那人大张著的嘴巴里尖利的獠牙。
这是……不完全尸变?!
不容多想,握刀的手已经用力挥了出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死亡袭来的瞬间,从发尖凉透到脚趾。
嗖嗖两只羽箭接踵而至,在那只看起来像人的丧尸脑袋上开了两个洞。
虽然十二的搀扶让言林的姿势帅气度大打折扣,但弓弩被他稳稳托在手里,隐隐透出一股萧杀之气。
罗辑把折叠刀从腐肉里抽回来,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争先恐後往外冒血的时候竟然还笑的出来。
基於年龄身份,他习惯性的把他们当成小孩子,实际上从他们走上这条路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了,他们经历的承受的,并不比自己少。
通信器坏掉了不能传递信息,但是……通信器坏掉这事实本身不就是最好的信息吗?
他应该相信他们才对。
似乎是松了口气,他看到十二和言林慢慢靠近过来,只是他们的身影在眼前变成了许多个。
他晃晃脑袋想把那些重影弄散,徒劳无功。
好累。
在感觉到有温热的手掌碰到自己的时候,他终於闭上眼睛。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几个人终於回到图书馆的时候,柏子仁依旧等在外面,这次陈晨跟他一起,在看到一束细长晃动的信号光线之後,两人一起拉开了大门,等车子开进去之後又动作麻利的把门关上,几道重锁重新锁了个结实。
车门甫一打开,柏子仁的眉毛就挤到了一处,人有时候可以靠第六感判断一些不正常状况。
三个人从车上下来,柏子仁看著走在最前面那人,外套整齐的裹在身上,衣领上别著通信器,有些汗湿的碎发贴在额前,黯淡的月色下看不出表情。
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看起来而已。
淡淡的血的味道瞒不过柏子仁的鼻子,新鲜人血混合著丧尸血液特有的那种腐臭。
柏子仁一伸手抓住从他旁边趔趄著走过的某人,恍惚了几秒才看清是言林,他张了张嘴,似乎连发声都不会了,勉强挤出几个字,“这是……怎麽回事?”
言林冷不防被制住,原本就肿胀的脚踝被这麽一顿更是疼的厉害。他倒抽一口气想要挣脱束缚,才发现柏子仁力道之大,简直像要捏碎他的腕骨。他看著有些陌生的柏子仁,只能实话实说,“我们遇到了新变异体……”
不完全尸变,这次的任务目标。
“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柏子仁声调都变了,声音在黑夜的凉风里听起来有些嘶哑,“怎麽会是他一个人……”
“咳咳……”罗辑终於没忍下这一阵咳嗽,吐出大片骇人的血迹。
“……拜托……你别吓我……”柏子仁放开言林,撑住咯血的那人。
“子仁……”
柏子仁一把掀开罗辑的外套,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尽显於眼底,像是有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让他在盛夏的夜晚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心脏的位置被狠狠抽了一下,连呼吸都带著针扎的疼。
罗辑被他箍在怀里,强撑著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只能努力抬起头望向这个人。
四目相对。
初见时就印象深刻的那双张扬的眸子此刻看起来了无光彩,竟像是隐於黑暗中的深沈,任由他如何挣扎也看不出真相。
蓦地,柏子仁想起一些旧事来,埋藏於记忆里被他刻意回避著的事实。
旧日里,有那麽一天,隔著窗帘透进来的阳光都无法消除室内蔓延开来的阴森之气,言澈也是这个样子站在他的面前,俊朗的面容上是浓的化不开的无奈,沾染著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绝望,平日总是明亮的眸子里也盛满一片死灰。
结果已经摆在面前,再去探讨过程也显得毫无意义。言澈最後的离开其实是计划好的结局,那麽骄傲的一个人,比起变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他宁愿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退场。
如果不是自己敏感的察觉到蛛丝马迹,之後又一再追问,言澈估计连他都不会告诉。言澈想一个人走,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再多的安慰和同情也改变不了英雄末路的事实,只能是徒增悲伤罢了。
言澈感染尸变病毒这件事他谁都没有说过,他们的队长到最後都是人类。那个人用自己做诱饵避免了第七小队团灭的危险,到最後都在为整个小队考虑,他有义务保守这个秘密。
那天言澈也说了很多,比如他最开始并不想做这麽危险的工作,特别是不想言林掺和进来,只是有些事注定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比如他并不是神,他也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怕死,只是有些人比生命更重要,对他来说,如果是为了言林和他走散的恋人,就可以拿生命去赌一赌,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柏子仁对於他们这些高危人群随时可能感染都有著比别人更清醒的认识,过分侥幸并不是真正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