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也是其中之一。血红的天血红的地,血红的山峦与河流,血红的战马与尸体。这些在这个冥妖之王的眼中统统都只是毫无例外的红,对于他来说,或许真的一点区别都没有。
只是红。
“爹——!!”
刚刚赶到最前锋的风行看到的,便是男子将串在钩爪之上的父亲摔落地面的惨状。失了元帅的军队顿时乱作一团,毫无章法。在心理上已经提前溃败,于是士兵们纷纷四处逃散,即使剩下的几位将军斩杀了一些逃兵以示警,也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爹!”
风行跳下战马,抱起父亲被摔落在地的身体,手中的长枪枪杆竟被紧握的力道挤出裂痕。他抬起头,用充满仇恨的血丝的双目瞪视着站在不远处的冷漠的冥妖。
然而那个男子却没有看他,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有敌人已经来到了自己眼前,更没有再去看刚刚才被自己杀死的风雷一眼,而是用他那副冷漠的表情遥望着远方,眼神追着天边的暗云,仿佛眼前战场的腥风血雨,也不及那些带着阴霾的云朵值得他在意。
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刀,青鳞之上沾满了属于冥妖特有的紫黑的血液。风行怒喝一声,便挥刀向那个目空一切的冥妖男子砍去。
劈砍,突刺,回扫,硌挡。失去父亲的少年带着一腔悲愤与恼火,与黑袍的男子缠斗在一起。男子冷漠的双眸这才多了一丝神色,因为这个年轻的人类竟然会让他不能在第一时间里迅速解决。
在仇恨的激发之下,风行一瞬间将身体所有的潜能都释放出来,沾满紫色血污的青鳞刀映着男子眼中的血色,追着男子闪避的踪迹一路飞驰。男子只是脱闪,并未还击,所以被情绪蒙住眼睛的风行丝毫未查,只顾着猛烈的攻击。
在他与黑袍之影纠斗时,那双冷漠的血之眼却在另一个方向看着他。原来在他刚对男子发出攻击的那一刻,男子便只留下一个影子与他相斗,身体却飘至别处。就像玩弄着一只可怜而孱弱的小动物,观看他的挣扎与拼杀似乎只是为了嘲笑其无能。而那只无能却愤怒的小兽却毫不知情地一头扎入盲目的战斗之中,完全不知其可怜之处。
黑袍男子眼中突然一凛,一道闪电自他的指尖飞出,向那只发怒的小兽而去。正全力与影子拼杀的风行丝毫没有查觉,猛然被黑色的雷电激中,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被那道雷电击成碎片。他抽搐着倒在地上,惊异地看着影子融入空气,取而代之的是自远处走来的那双带着殷红纹饰的黑靴,停在了自己眼前。
黑靴踩上风行的头,将他原本俯于地面的脸捻转,被迫侧过来的头看到了上方的那张冷漠中多了几丝血腥的脸。男子手中的钩爪骤然伸长,一下子刺入了风行的脖子,却并没有刺中要害,而是特意避开了咽喉与大血管,精确地将尖爪刺入了肌肉中。
踩着头的脚并没有用力,然而风行却并不敢动弹,只能带着激奋的不甘怒视着男子。并不是无法挣脱,而是不能挣脱。只要刺入脖子的尖爪稍一走偏,颈部的大血管和咽喉便会受到伤害,不出一时半刻就会死掉。风行只是一时激怒而忘了理智的分析,却并不表明着他不会分析也不能查觉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还不能死,他要杀了这个男人,为了父亲,为了用鲜血染红祁岭的同胞们。
风行在等着机会,等待男人哪怕一丝的松懈,而男人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尖爪牢牢地掌握着风行的要害,踩着头的脚已经退去,然而风行依然不敢动弹分毫。加诸在他身上的不仅是剧痛,还有如方才风雷所感受过的莫大的恐惧与耻辱。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自己也不过是一只任人搓圆捏扁的虫子罢了。他高兴的时候就可以给你个痛快,一下子杀了你,就像刚才对付风雷那样。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慢慢地把人玩得死去活来,就像现在对付风行一样。
风行一点点地开始感到绝望,如同刚才风雷的最后一击。难道让他就这么把自己折磨死吗?不但不能为父亲报仇,反而搭进了自己的性命,真是愚蠢通顶。
然而在下一时刻,尖爪却突然离开了他的身体。脖子上那三个洞正在往外不停地流血,万幸的是并没有伤到要害之处,所以才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松开桎梏之后风行依然不能动弹,手脚的关节几乎全毁,就算是能治好,以后也不能习武了吧?
只是他并没有时间想这么多,目光立即被奇妙的景色所吸引。刚才折磨自己的男子被几条透明的云蓝色轻纱困住,轻纱的那一头是一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少年,轻飘飘地站立在高地上,手中牵着似乎并不是实体的纱带。
风行的脑中突然闪过在很小的时候,当母亲还在世时,给自己讲的天上的神仙的故事。而那个站在高地上的少年的影像,却正好对上了自己心中母亲讲解的神仙的样子,温雅俊逸。在整片灰暗天际与血红战场的映衬下,少年就是其中唯一一抹明亮与清新,就算他身处这个肮脏的人间地狱之中,也依然不会被污染丝毫。
所以在一瞬间,风行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下来救了自己,然而这个错觉只是一瞬间而已。
在下一刻,云蓝色的轻纱完全将冥妖的男人缠于其中,只是被误认为神仙的少年却并没有开始发起攻击,而是迅速跑到自己面前将自己扶起。一道符纸掷于地面,一圈云蓝色的光茫将二人罩住,然后景色扭曲,风行也随之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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