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纱有点想在回家前去看看啤酒的状况。
当班职员可能会对他摆出「又来了」的苦瓜脸,一纱也不在意,他希望能更加注意啤酒的状态,如果不去确认有没有什么不顺利的情形,就无法安心回家,他最近常常这个样子。
以前被某个人数训「啤酒是活的」,那时他还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可是到了现在,他似乎渐渐开始蒙蒙眬眬的懂了。
一纱穿着西装和皮鞋走进了酿造场。
他本来觉得有点却步,可是想说反正都被讨厌了,还经常被无视,那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他再度挺起胸膛,一纱打算巡视完一圈后就立刻回家。
场内是白天完全无法相比的静谧,贮藏槽在其中并排。
一纱放轻脚步慢慢走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自然的变成像是不要打扰婴儿睡眠一样。
随处可以看见穿着工作眼的职员,但是没有任何人和一纱说话,一纱也没向他们点头示意。因为他变成了「就算点头也没用,反正他们不会了解自己的心思」这种毫不在乎的心态。
来到贮藏槽旁边时,一纱发现了贮藏槽对面的千贺,他讶异的停下了脚步。
「秋元先生!」
千贺也很快的注意到了一纱,他似乎很惊讶一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唯独千贺和其它职员不同,并没有故意无视一纱。
自从偶然被千贺撞见那个丢脸的场面后,像这样和千贺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一纱暂时刻意躲着千贺的三天后,千贺好像就开始值夜班到今天,两人一直没有碰到面。
隔了很久才正式见面,这个窘境令一纱绷紧全身,摆出了备战姿态。
之前,他动不动就在想,千贺会不会轻视他是个在公司里和男人搞不伦的差劲男子。然而,千贺的态度还是跟以往一样沉稳,他用若有所思的眼神,把一纱从头到脚看了一次,然后皱起了眉。
「太危险了,竟然穿成这样在工场里走来走去。」
看来,千贺很不赞同他既没穿工作鞋也没戴安全帽,责备他:这是最基本的基本吧。正因为一纱自己也知道,他才因此恼羞成怒的偏想跟千贺作对。
如果此刻千贺再多说一句触及一纱神经的话,一纱可能就会无法保持冷静,不耐烦的回他一句「我知道,多管闲事!」,然后当场头也不回的走人吧。
他已经被千贺看到了,这些比被任何人知道都还丢脸的事情。
那份羞愧、懊悔和精神压力都还没消失,又发生了非他所愿的事情,一纱根本就没有立场可言。真是耻上加耻。他也不知道以后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千贺,真的是尴尬到了极点。
「可真抱歉啊。」
在听到不想听的话以前,本来打算先很冲的回答,然后就喊停的一纱,被千贺一副很有趣的样子一笑,又再度不悦了起来。要是在这里转过身的话,那就跟认输逃跑没什么两样——「你以为我会变得跟你想的一样吗?」,一纱倔强的性子又跑了出来。沉不住气,马上就变得很感情用事,这就是一纱的坏习惯。
千贺看着这样的一纱,心想:他还是跟之前一样呢。知性的黑瞳很明显的带着笑意,但并不是嘲笑或轻视。虽然这么举例很奇怪,但那种感觉应该可以说像是无所不能的优秀哥哥,疼爱的看着还不成气候的弟弟吧。
虽然千贺的态度令一纱很意外,但至少没有伤到一纱的心。
「你好像也很在意这些家伙呢。」
这些家伙——千贺这么说的时候,竟是充满爱葸的看着贮藏槽。
「因为它们是很重要的研究材料。」
一纱故意冷淡的回答,一面低下头。千贺望着熟成中啤酒的眼神,太过耀眼眩目了。简直就像是面对恋人时的样子。
对于真正的恋人,千贺也一定是用这样真诚又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对方吧。光是想象,明明就毫无关系的一纱,胸口也热了起来。不知为何,一纱忍不住羡幕起承受千贺爱意的人了。说到自己,被一个不实、自私、又表里不一的男人玩弄,这段毫无结果的恋情才刚在两个月前结束。而他所得到的,就只有空虚,心里的伤痕,以及对自己无知又愚蠢的厌恶。
一纱已经学到教训,他再也不要喜欢任何人了。从今以后就独自一人活下去,一纱如此决定之后,打算换个环境振作自己,可是这个世界就是不会随着你的意思运行。无法斩断跟古屋的关系,新职场又马上有个令人动摇的男子等在那。千贺宽雅有着令人想无视,却又无法忽略的气质。
一开始,一纱还想——大概因为千贺的身材和脸是自己喜欢的型,所以比起别的男人才会更注意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追根究柢的话,自己和古屋之间,最初也是因为古屋的外表而开始的。
所以一纱更为了不重蹈覆辙而约束自己。
然而即使如此,每当像这样和千贺交谈时,一纱的心思感觉就像要被渐渐的吸引过去。明明才坚决的说一个人也不要紧,但一纱果然还是脆弱的崩塌了,希望有人在身旁支持自己。
千贺虽然对着总是不肯诚实的一纱苦笑,但他的态度仍然非常从容不迫。其实并不想这么说的一纱,但在固执的捣乱之下,只摆得出冷淡的语气,他真实的心情千贺十分了解。
「我也是在实际来到,从最初阶段着手啤酒的制造之前,完全不知道原来啤酒是这么费工的东西。真的是很新鲜的惊奇体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