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帘”和鹰老大等人顿觉万念俱灰:不是没有见过强敌,然而强到无法揣测的地步,除了把自己的小命奉上,便只有听天由命,任凭宰割的份!
“得罪休怪……大家都是为了活命。”
“枯叶帘”堂主低声嗫嚅一句,从袖子里亮出一对弯钩,率先带领帮众冲上;鹰连十二堡也不含糊,剩下为数不多的人马全体压上,红着眼一轮对砍——但见刀光霍霍,血肉横飞,双方都是玩命的打法,倒比方才联手围攻那书生更凶狠十分。
这时候,茶楼里的客人早走个精光,只有瑟缩在柜台后面几个跑堂伙计。整个楼面更是一片狼藉,略为完整的桌椅都没剩下几张。那书生抱膝坐在一张木椅上,摇晃手里的茶壶,一边敲打桌面,嘟嘟囔囔地抱怨:
“怎的连一滴茶水都没有!这茶馆是怎么做生意的?……喂,伙计,快上壶好茶!”
磨蹭好一阵子,一个小伙计战战兢兢捧着壶热茶,端到面前,上下牙齿直打颤:
“客……客官,您请慢用。这……这是本店掌柜特意奉送的……上等仙露桂花香片,不收钱……”
书生掀开壶盖,轻嗅一口,挑指赞道:“好,果然是好茶!香而不浓,醇和甘润,茶馆里还有这等好东西……贵店掌柜太客气了。”
自己斟了杯香茗,欣然品尝起来,一面观看大厅中间两帮人马杀个你死我活,竟当作看戏一般。
伙计哪敢逗留,撂下茶壶便不见人影。
鹰老大和“枯叶帘”正斗得不可开交,起初尚维持势均力敌之势。渐渐地,到底是鹰连十二堡堡主功力更高一筹,三十六江楼门下碰之则死,“枯叶帘”则胜在人数较多,不出半盏茶功夫,双方仅杀剩下寥寥可数几人。
激战之际,鹰老大陡然一声大吼,奋起平生力气,四尺长的厚背大刀劈中“枯叶帘”堂主胸膛。两只手犹在发颤,差点让长刀跌落,气喘不止……
“啪、啪、啪”!
那书生连连击掌,大声称赞:
“鹰堡主好一招‘力劈乾坤’,依稀可见昔年纵横中州黑白两道的风采!可是我这时候又改变主意了,想要最先坦白的人留下来……反正晚生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两位想必不会怪罪。”
鹰老大浑身血迹斑斑,用手拄着长刀,乍听此语,一个踉跄,差点喷出血来。猛然回首,发现全部手下不知何时被那些黑衣武士杀个精光,唯独自己孤零零一人。错愕间,不提防脚下的“枯叶帘”堂主忽然一跃而起,一对双钩齐齐捅进他的小腹,白乎乎的肥肉和肝肠流了一地都是!
两大
帮派至此无人幸存。
鹰老大似乎至死仍不相信这个事实,直直盯着那书生,不甘心地问:“阁下……究竟是何人?我鹰羽飞……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却不想栽在……一个无名之辈手里……”
书生朝他弯□子,万分严肃、轻摇手指说道:“那么鹰堡主这次死得不算亏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堡主这辈子遇到的所有恶人加起来,绝对抵不上在下一个!”
他在他耳边小声说出一个名字,鹰老大垂死的眼睛即时睁大,仿佛看见世上最可怕的东西,面部肌肉惊骇地扭曲:
“你……你……居然是……哈哈,我们鹰连十二堡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敢接……刺杀你的任务……该死!当真该死……”
喉咙里犯裆,当场断了气。
那书生已轻蔑地移开目光,皱着眉头望一眼满堂堆积的尸首,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根本不存在的尘埃。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却有一种理性、克制的残酷,随口吩咐旁边的白无敌,像在吩咐厨房宰一只鸡、杀一条鱼这般简单:
“过几天找人去把鹰连十二堡和‘枯叶帘’都灭了。”
“是,大人。”
千幻门门主低下头,顺从说道。
——这书生不是别人,自然就是伏魔岛六巨头之一、以承明太子特使的身份前往夜帝城、化名“易逐尘”的魔首冥风!
他素来厌恶各种不洁、污秽之物,示意那些黑衣武士速速清理堂上的尸体和杂物,正打算离去。
“等一等,各位至少先付了茶水钱再走。”
身后响起一个平和冷静的声音。
他冷冷地转过身,看见楼面之上立了个身穿普通麻布长衫的人,五官平凡之极,约摸三十来岁,旁边还有几个畏畏缩缩的跑堂伙计。
“阁下是……”
“区区在下是个生意人,也是这顺风茶馆的掌柜。”
那人笑着回答,移步向他走来。看他的身法和步履,明显不会任何武功,面对一群杀人如剪草的恶魔,却态度从容,毫无惧色。
就连在门口卖了五六年炒松仁的张大爷,也从没见过这茶馆的掌柜露面,平日里都是由请来的伙计和账房管事打理经营。
“原来是大掌柜驾到。多谢刚才一壶好茶,敢问掌柜如何称呼?”
书生眼神一转,也客气起来,满面笑容同他打招呼。
“在下复姓北辰。”
那人说话之时,一瞬不瞬盯着这书生,仿佛随口报出的只是一个普通姓氏。
易逐尘微感意外,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这顺风茶馆是北辰家的生意?”
犀利的目光落在这掌柜左手戴的一枚赤金红玉戒指,金边上刻着精致的族徽,立即醒悟,“你是北辰家的大当家?!”
“不才正是北辰沁芳。”
那人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