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前代夜帝生前常去的占星楼,少主年幼时常被先帝抱着在楼上夜观星象。先帝去世前几年,病势日渐沉重,一次也没有上去过,便把此楼封了,直到今日。”
那小楼就在长廊之侧的假山上,高不过三层,造型质朴,青砖陈旧,已有些年月,如今更加大门紧锁,墙头爬满藤蔓,孤零零矗立在一众楼台之中,极为惹眼,难怪引人猜疑。
易逐尘的手指拂过路边沾满露水的花叶,漫不经心问:
“请恕在下有一事不明:听说上一任夜帝也是一代高手,正当壮年……何以会染上重病,不治身亡?”
“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先帝的唯一继承人、本代夜帝的缘故。”
青年回话之时,脸上神色肃然,掩不住伤感:
“易先生有所不知。先帝四十岁之后,始得少主人一子,族中祭师早有预言,少主天资聪慧,禀赋绝不逊于当年未入魔道的柳长倾。先帝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少主人身上,取名‘舜华’,便是寓意天地灵气精华之所钟,祈愿神灵庇佑。可惜天不从人愿,少主一出生即遭遇难产,当时的主母也因难产而死,导致少主人自小体弱多病,连最有名的神医都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注定少年夭折,而且药石无效……”
易逐尘不以为然道:
“我看夜帝现在不是还活得好
好的?也不像病弱体虚的样子。”
两人这时离那小楼已渐行渐远,云霄使毫不理会他的打断,继续说道:
“当初先帝也曾为此忧心如焚,四处寻医问药,终于得到高人指点,找到一个方法:那就是用自己的几十年练功修为,全部注入少主身上,以此来换回少主生命的延续。十余年来,先帝爱子心切,从未放弃,几乎倾尽全部心血,总算保住少主人性命,自己却心力交瘁,耗尽功力而亡,至死仍叫着少主人的名字,始终牵念不舍……”
他不期然顿住,恰好看见易逐尘择下一朵月季,被花上的尖刺刺破手掌,痛得轻呼一声,眸中蒙上薄薄的泪光。
“哎呀,先生要当心!这里的花都有刺。”
青年忙取出手帕替他包扎,关切之情,出自肺腑。
易逐尘咬咬牙,抽回手掌,笑语轻松道:“是啊,如今贵主上也超过二十六了,依然贵体康健,将来必定长命百岁,帝位永固。”
云霄使茫然瞪大眼睛,竟有些失落,不晓得如何作答。
不觉走到长廊尽头,月坛半圆形的弧顶和月神高大的塑像遥遥在望。易逐尘见那玄衣青年不再往前行,便知月坛之后属于禁宫内苑,不欲让外人靠近。
“那是后殿,夜姬主母和家眷居住的后宫。除非得到允许,外人不得擅入。”
易逐尘仿佛全没听到青年的解释,只顾瞧着高墙露出的一角飞檐,看得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霄使轻咳一声,拉拉他的衣袖示意:“咳,易先生请走这边,公馆在月坛的东面。”
易逐尘才反应过来,低下头一语不发,依言折往东面。
经过月坛之下,那压抑的气氛总算渐渐缓和,云霄使的话又多起来,表情也不似刚才的严肃:
“这个是拜月台。易先生想必知道,过几天的月神祭,便是在这月坛上举行。先向月神的石像祝祷,再由族中最德高望重的祭司主持祭礼。这位老祭司经历过三代夜帝,见识广博,智慧非同凡人,少主出生时也是他作出预言,可谓看着本代夜帝长大……”
易逐尘的视线,被旁边草地上一间石头堆砌的小屋所吸引,木门轻掩,毫无动静,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那是给大祭司专用的小屋。不过,这位老祭司向来不见外客,易先生若有什么疑难想向他请教,恐怕要等下次了。”
易逐尘循着青年的指点仔细望去,果然看到屋后有一个形容干瘦、身材佝偻的老者,正在静思打坐,如同岩石枯木一般,许久不见动一下。
“对了,只要你持有历
代夜帝赐予的信物,或者夜帝本人亲临,那就任何时候都可以见他。”
云霄使再补充一句。
易逐尘不由看多那小屋两眼,心知现时不便打搅,暗中记下方位,与云霄使快步走过。
接下来一路无话,很快到达住宿的公馆,由云霄使亲自安排入住、服侍的仆役等等琐事。众人见他对一个身无官职的布衣书生如此礼重,无不大感惊讶。倒是易逐尘满不在乎,一副理所当然接受的样子。
那玄衣青年临去之前仍不放心,千叮万嘱一番,说好明日再来探访,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第12章 故地重游(三)
当夜子时,拜月台下,有一道飘渺的身影掠过小屋,静静停在木门之外。
屋内响起苍老的声音:
“远方来的客人,白天过门而不入,深夜登门有何指教?”
木门咿呀一声打开,昏黄的油灯下,只有一个白发稀疏的老者,端坐石床上,那满面沟壑纵横的皱纹和浑浊深沉的眼睛,仿佛镌刻岁月的痕迹……
黑影从门外进来,正是一身素服的易逐尘,并不往前行去,背对木门,默默亮出袖袍里的一件事物。
老祭司的眼光登时亮了,单手按在胸前,无声弯下腰,当作敬礼。
“果然是最尊贵的稀客。既有这件信物,想要打听什么,在月神面前,我们都是她卑微的子民,必定知无不言,竭尽所能。”
易逐尘矜持一笑,收起信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