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神奇,满天一模一样的幻影登时消失无形,只剩下一个飘忽的人影翩然掠过,再度跃起,却变了方向,直奔向外围而去。
风声飒飒。城楼下的月白色人影乘风而起,矫健如蛟龙,纵横潇洒的气势迅即笼罩了每一个人上方!
两个同样快捷的身形在空中一晃而过,快得没有人看清他们的动作——
“嘭”的闷响,那是掌风相交的声音,其中一个飘逸的身影被迫折回,疾坠而下,半途已然力竭,轻如鸿毛,淡如飞花,落入队阵之中。
……
雨势并没有加大的迹象,才到九月季节,为什么会飘起绒毛般的雪花?
在劫后余生的废墟城墙下,成千轻骑兵的包围圈中,那唯一落网的猎物,身上衣衫大半湿透,几分狼狈地站直身子,捂住胸口,痛苦地喘着粗气——这曾经飞扬跋扈、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军首领,如今赤手空拳,独自面对无数指着自己、如临大敌的长枪短戟,也不过是个掩不住凄惶之色、面容苍白如纸的文弱书生。
空旷的荒野如此萧瑟。
令人恍惚觉得,连刚才哀声震天的夜帝城,为什么也沉默下来,仿佛变成一座无人的空城,将他彻底抛弃?
他悲哀地这样想,喉咙里气血翻腾,被银月亲王击伤的内腑犹如撕裂一般,鲜血不住从口角溢出……
围绕的士卒向两边退开,与他交过手的皇族男子慢慢走进来。弹琴的银袍青年相伴在旁,替他打着一把遮雨的油纸伞。
他站在十步之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眯眼打量他——
不用怀疑,这衰弱得呼吸都困难的人,虽然还想竭力挽回颓势,不过是徒劳挣扎,增添捕猎者的一丝乐趣。
“冥风大人何苦负隅顽抗?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束手就擒,本王至少不会虐待俘虏。”皇族青年风度翩翩道。
易逐尘低下头急剧咳嗽,心中百
转千回: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种麻痹的感觉扩散至全身,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内息,方才勉强发出的仓促一击,已是强弩之末,耗尽他的全部力气,何况还有个以逸待劳、功力比他只高不低的银月亲王在场压阵,早知道逃不出去……罢罢!输便是输,果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早晚会有这一天!
他好不容易调整呼吸,只盯着那银袍青年,淡淡道:“苏三公子的神算,令人佩服,今日有幸领教洛河苏氏的家传绝学……”
银袍青年举手回礼:“能得冥风大人赞誉,苏三愧不敢当。”
易逐尘无声笑了一下,揩干唇边的血迹,放眼四周围得密密麻麻的上千轻骑兵,脸上尽是轻蔑,自负道:
“我不是输给你们,是输给天意。我原先真的打算……和她远走高飞,从此退隐江湖……你们根本不必这样费心对付我。”
——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不免心中懊恼,他可不想对任何人示弱!纵然万分不甘心,也要挺起胸膛,毫无愧色地平视他们,左手从身后亮出那三支接住的羽箭,掷在地上。
这素来心高气傲,在乱世中翻云覆雨、无往不利的一代魔头,即使陷入绝境,依然保持着他的骄傲和尊严!
银月亲王点头道:“冥风大人才智出众,少有人敌,本王这次亦须借助夜姬王妃,赔上二千人马,才能侥幸困住冥风大人。”
向两边摆摆手,几名端着长枪的士兵正待上前。
易逐尘却退后一步,傲然道:“不许过来,别让他们碰我!”
银月亲王看着他笑了,亲切温和的语气,就像殷勤体贴的主人在招呼来访的贵宾:
“冥风大人不愿这些小卒动手,由本王亲自恭请冥风大人如何?”
优雅的身影踱到面前,没有任何迟疑,一伸手扣住他的脉门,劲力上冲,直贯奇经八脉。易逐尘痛得两眼发黑,咬住牙没叫出声来,正想运功反抗,两只胳膊都被扭到背后,快速向上一托,肩膀的关节拉得脱了臼,当场昏死过去。
银月亲王已轻而易举接住他,另一只手利落无比地封闭他全身穴道,击碎他的两边琵琶骨,踌躇满志道:
“大队回营,跟本王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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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雷武王朝史记:
王朝历二十年九月初一子时,夜帝城西门大震,城楼倾塌,约数百间民房倒塌,伤亡千余人。有大批魔兽死于此劫,本朝银月亲王三千亲兵驻于城外,损失逾二千人,原因未明。
……时值
九月,现雷雨大风,落雪飞霜,蔚为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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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受灾的程度来说,发生在九月初一子时夜帝城的这场地震,并不算特别严重,除了西城附近受损的房屋和伤亡较多,至少城内尚能维持基本的防卫和日常运作。可是不知打哪条大街小巷,或者坊间角落里传出的流言:说是夜帝城主亲口承诺限期之前交回王权,却一再食言,终于引来神明震怒,天降灾祸;更有人言之凿凿、煞有其事地说,其实先帝之子、真正的殷舜华已经归来,奈何不能登位,天地为之同悲,故而天现异象,九月飞雪、雷雨交加云云。
不管传言有几分根据,夜帝城主原先宣布的九月初一会给出答复未能兑现,也的确属实。自从那晚之后,连日来一直忙于视察各处情况以及赈灾事宜,仿佛根本忘记了自己当着众多朝臣的面说过的话。
倒是有几件不太引人注意的小事颇为耐人寻味:
首先,被明令退出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