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冰坂或许比秋吉想象中的还内敛。也许他只是表面上强打起精神，其实还是很在意那件事。乍见之下，他看似个充满逻辑思考力的人，其实言行欠缺整合性；而且，在看过他柔和的表情之后，那极尽嘲讽的语气和冷言冷语，看起来就都变成一种孩子气了。

「不可能……」

秋吉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

自己只是因为写好了论文，情绪一时高涨而已，把一切事情都往好的方向看，要是以后再遭冰坂反击，那可就敬谢不敏了。

冰坂的性格原本就扭曲、乖戾，只有喝醉时才看得到他可爱的一面。根本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要是他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感觉，讨厌就说讨厌，轻蔑就轻蔑，那反而好处理。

那他大可以换个老师。办理手续可能会麻烦些，但是只要他说一句「个性不合」，秋吉也会帮他找另一个老师。尤其是像冰坂那么优秀的学生，理当不会被其它老师排拒的。

可是，他也不这么做，真是伤透脑筋了。

不懂他的心情，他也不讲明自己想做什么。

在洒满月光的路上走着，秋吉突然仰头看着照着自己的光源。秋吉就是如此在意冰坂。

在意得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要说纯粹只因受托于叶子，这种理由实在不够。

秋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8

走出jr车站，快步走向第一京滨。这一带平常车子多，为避免废气，总是尽量不经过，但是有时候也会改变上学的路途，藉以转换情绪。

星期六，几乎看不到学生和上班族。冰坂在路上悠闲地走着。

阳光好温暖，但是风好冷。

既然担任学会的柜台，就不能穿便服出席，冰坂只好勉强穿上不习惯的西装。

再过一阵子就要拿出薄外套来穿了。他隐隐约约地想起叶子曾称赞他穿起来好看的外套，心情不禁低落下来。

虽然极力想忘记，但是一个不小心，那个人就浮上心头对冰坂讲话。

接着就会想起秋吉那张笑脸。

过去的伤痛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愈合了，再过一阵子应该就会全部消失了。

然而，叶子的幻影却始终无法消失。好像心头插了一根刺一样。

「……冰坂。」

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冰坂停下脚步。

「秋吉老师。」

「今天可真冷，吐的气都是白的。」

「嗯。」

「以前你有没有常学大金刚的样子？在寒冷的冬天里呼地用力吐气。」

这像是秋吉会说的话。可是冰坂连侧面都不敢瞄他一眼。

「我看起来像会做这种事吗？」

「不像，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有什么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秋吉爽朗地笑了。秋吉不像典型的学者，老是精神奕奕的。让冰坂觉得『闷』的原因或许就在这里吧？

银行前面的马路亮起了红灯，秋吉停下脚步。

冰坂作势继续往前走，于是秋吉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地追了上来。

「……你不生气了？」

秋吉很干脆地问道。

「生气……我打一开始……」

冰坂难得地嗫嚅道，没能把话说完。

他不是生气，只是不想看到秋吉受伤的眼神。看到他因为自己而露出那种眼神，就让冰坂感到难过无比。可是，他又无法直接说出来。

他们虽然像朋友一样交谈，但终归只是师生。

就算有短暂的感情冲突，也没必要有过剩的愤怒和暧昧的感情。

见冰坂不语，秋吉很干脆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为难。」

「我没什么困扰。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生气……只是感到惊讶。」

冰坂半感困惑地说道。

「那就好。」

gt;他打心底感到松了一口气。

「——老师几点要发表？」

「我是今天下午，现在觉得好紧张。」

「老师也会紧张啊？」

「好过分，我跟你不一样。」

秋吉其实好像一点也不紧张，轻轻地耸耸肩。

「……不过，现在听你说不生气，或许我可以表现得好一点。

「你真的那么在意吗？没想到你这么纤细。」

冰坂轻轻地笑了。剎那间，秋吉刺眼似地瞇细了眼睛。

「——那么，秋吉老师，谢谢您了。」

担任司仪的外校教授结束了发表会。

听到鼓掌声，刚刚忘情地发表论文的秋吉这才清醒了过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学会上发表论文，不知为何就是紧张。

结束了……。

他的论文受到不错的评价，审查人员的评语也都是正面的。

外校金融理论的教授，对着从讲台上走下来的秋吉微笑。

「哟，你切入的角度可真有趣。」

「谢谢。」

秋吉带着笑容，行了一个礼。他整理好刚刚使用的ohp，对司仪和审查员致谢。

当然不是发表完文章就可以回家了，他还得等别人发表，而且还要筹备恳亲会。然而，能顺利的做完发表对他而言，就形同卸下了重担一样。

秋吉慢慢松懈了心情走向门口，视线和坐在最后面听发表的冰坂对个正着。

「老师的论文很有趣，当然有些地方我不懂。」

秋吉还没开口，冰坂就先绽开了嘴角。

那彷佛夕阳一般柔和的笑容，顿时让秋吉心荡神驰。

看得发呆的时候，不小心和后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