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3年?!尽管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但乍一听到这个数字沙加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强烈的不真实感像看不见的空气一样将他团团围住,让他不知所措——那是将近八个世纪啊!如果从他进入冬眠的时间往回倒推793年,正是欧洲中世纪后期文艺复兴的萌芽阶段,人们还在使用原始的火来照明和烹饪食物,与瘟疫做着殊死抗争……沙加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动作,如果说中世纪的生活是他根本难以想象的话,那么在现在的时间点上所呈现出来的社会形态也一样会让他瞠目结舌。
“泰雅,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他叫穆,是我冬眠前的伴侣,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进入冬眠,现在在哪儿……”或者说,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后半句,沙加终究还是没有忍心问出口。
“冬眠者的个人信息是不能向别人泄露的。”泰雅的回答让沙加感到一阵失望,然而,仿佛是感知到这个人对眼前苏醒者的重要意义,第7392号终端开始默默地在自己的信息网中努力搜索:“不过,上尉先生,我可以帮您在现在的公民信息库中进行查找,总共找到2319名叫穆的公民。既然是您在冬眠前的朋友,那么他的出生年份应该至少是在793年前……”泰雅的声音稍稍一顿,“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沙加闭上眼睛。他终于明白了,在这八个世纪后的新时代,他没有穆,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们被统统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他们的一切,每一点快乐与悲伤,每一个感动的瞬间,甜蜜的回忆,连同那惊心动魄的,让自己几乎丢掉性命的凤凰计划,均已被时间抚平。
现在,他的的确确是孤独一人。
“沙加上尉,请您耐心等待工作人员,沙加上尉,沙加上尉……”泰雅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屋里。天花板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那里原来什么也没有。
沙加走出房间,走廊里空无一人,然而墙壁却随着他的脚步浮现出各式各样的图案:森林、沙滩、田园、星空……门像变魔术一样凭空消失,在他通过后又再次出现;没有灯,光是从墙壁发出的,会跟着他的脚步移动。他穿过了好几扇门,却没碰到一个人,看来冬眠中心真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
眼前出现了一扇高大的门,沙加猜测这是冬眠中心的大门。随着距离的接近,门感应到他的存在,哗地一下变得透明。“未来”世界就这样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蓦地展现在八个世纪前的“旧”人类眼前……
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
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沙加瞪大了眼睛,他曾想象世界变成一片栉比鳞次的高楼,山峰一样,密密麻麻的人寄居其中,如一只只小小的蚂蚁;又或者地球变成一个彻彻底底不适宜居住的地方,人类将太空作为新的安居摇篮,在浩瀚宇宙中寻找新的母球……然而,再天马行空的设想,都不会比眼前这幅平淡无奇的风景更令他震惊了:这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森林,无论是带有粗糙纹理的树干,不时被风卷落的片片黄叶,还是阳光透过叶子间隙落在地上所形成的斑驳光影,无一不证实着他的判断——
这是一片货真价实的森林。
他往森林深处走,背后的大门反射着点点光芒,渐渐消失了。不过他没有去留意。地面被厚厚的草本植物覆盖,脚踩在上面,像踩上了软绵绵的大毡毯。然而,这看似平常的森林却还是有些与众不同:没有杂草丛生的痕迹,草甸仿佛被谁的双手巧妙地修饰过一般,参天大树排列得井然有序,甚至在当中形成一条条小径供人通行。“大自然”背后仿佛藏了一个沉默的管理者,不动声色地打理着一切……
忽然,他看见树林那边有几个人正沿着小路走过来。沙加小心观察着新人类的样貌,两男一女,模样都好看极了,女人梳着长长的粗辫,头发是漂亮的酒红色,男人们留着精神的金色短发,他们有说有笑地走着,见到沙加都热情地向他打招呼,眼睛里透出幸福的光彩,并没有人因为他的装束而投以异样目光——三个新人类的衣着鲜艳,服装图案简洁而抽象,并没有太多复杂的装饰,而刚从冬眠舱里苏醒的沙加散着头发,身上只有一件米色长袍。
红发女人用食指在树干上轻轻一触,那段树干忽然变得透明,形成一个门的形状,三人先后进入,门在他们身后重新变回树干,让人不敢相信它刚刚真的存在过。
“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上尉先生。”沙加猛地环视四周,他的身边,闪着荧光的三维影像正在慢慢汇聚,不一会儿,一位笑容可掬的年轻女性浮现出来,她穿着金属颜色的紧身衣,留着银色的齐耳短发,显得美丽而干练。
“你是泰雅?”沙加清楚这正是刚刚与自己对话过的神经计算机终端,看来自己的行动完全在它的掌握之中。
“是的,沙加上尉。您对现在的世界一无所知,一个人出来会很吃力的,我得尽地主之宜,帮您熟悉陌生的一切。”泰雅浅笑道,脸上露出动人的表情,很难想象它真的只是一个虚拟程序,“这是一片真实的有生命的森林,然而也不只是森林。通过声音、指纹和视网膜三重确认,那个女人打开了门,树干内部是房间,他们是一块儿去赴一个派对呢。您一定想不到,这偌大的森林中每一颗大树便是一个建筑。森林替代了曾经的城市。您现在看到的是比较小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