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夏日午后。
一辆宝蓝色的房车缓缓停在了藤馆门前,衣饰笔挺的司机恭敬的拉开了后面的车门,一位高大健硕的灰发老人姿态优雅的下了车,单手扶着车门,轻道:
“就是这里吗?”
如鹰隼般的利眼简单扫了一圈大门和围墙,便已发现了暗藏的保全系统;又向院子里看看,然后为那满院的葱绿浅笑,不自觉低喃:“果然是他的喜好和风格呐,难怪叫做藤馆。”
“小李,去按铃吧。”老人吩咐道。
“是。”年轻的司机遵下吩咐按下门铃。
老人关上车门,看向了大门边的墨青色门牌,上面是两个遒劲的行书大字『百里』,是自己熟悉的笔墨。老人轻叹,不知道记忆中的那个人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认出自己?毕竟几十年没见了,光阴如箭,好像只是眨眼间的工夫,人生就已走到了夕阳晚秋。
好像有些紧张,老人松了松衬衫的领口,下意识的抚了抚头发,整整衣摆。
“请问找哪位?”门铃里,突然传出了一道温润磁性的声音,虽然听着似乎已经上了些年纪,但仍然是很好听的男中音,像是一道碧绿莹润的清泉流过。
“您好,请问百里先生在家吗?”司机忙道。
“呵呵,年轻人,这里有八位百里先生,你要找哪位?”那道声音轻笑,透着一股愉悦和淡淡的戏谑。
“这个……”司机有点傻眼,八位百里先生?
“凤,是你吗?”老人忍不住上前一步,出声问道。那声音虽然苍老了一些,但音色却是他绝对不会听错的,那是他记忆深处深藏了几十年的声音。
闻声,客厅里的百里老爷子一愣,皱起修眉仔细看向门铃显示器上呈现出的人影。似乎已经有很久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了,而且会这样只叫他名字中的一个字的人,除了记忆中的那人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华凛?”百里凤乐老爷子打量着那道修伟昂藏的身影,看着那张略微模糊的眼熟的面庞,深埋的记忆顿时一下子被翻了出来,有些不敢相信的、试探性的唤出了那个已经几十年没再叫过的名字。是……那个家伙吧?
“是我,凤。”葛华凛觉得眼睛有点湿,忍不住暗咒自己,真是的,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的善感呐。
“……”门铃里再没传出声响,但是门锁却啪的打开了,镂空的大铁门也开始缓缓的向两边开启。
葛华凛没有等大门开到最大,他侧身从门缝里滑了进去,大步走向那幢白色的主建筑。还没走上几步,他就看到主屋的门开了,一条修长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廊下,微微眯着眼,迎着阳光看着他。
一点儿都没变!
这是百里凤乐和葛华凛几乎同时在心里低吟的一句话,尽管岁月已经翻过了几十页的篇幅,可是他们都觉得彼此依旧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模样。
“凤……”葛华凛轻道,近乎贪婪的审视着近前的人。
“你还是老样子啊,华凛!”百里凤乐微笑,神色看似平常,只有握紧的拳稍稍泄漏了他激动的心情。
“你也是。”葛华凛也同样的双拳紧握,就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狠狠的抱住眼前的人。记忆里关于凤乐的最后画面就是凤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当时他们都年轻气盛,不懂得追回和退让,彼此都死守着自己的那份坚持,结果最后各奔东西,形同陌路。
“……先进来再说吧。”百里凤乐极轻的吁了口气,转身,然而下一刻,却被环进了一副坚硬的胸怀,耳畔随即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哽咽。
“凤……”
百里凤乐察觉到抱着他的这具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于是他无声的轻叹。
“凤,当年我们都错了,是不是?只要给我一个答案就好。”葛华凛执拗的问着,想为自己多年的执着做个评判。
“华凛,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百里凤乐轻道,他们都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再也没有年轻的韶光可供他们挥霍。
“凤……”葛华凛像个孩子似的哀求着,“凤哥,凤老师……”
“华凛你……”百里凤乐顿时觉得头上黑线暴增,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当年:某个粗野的大胡子军士整天跟在他后面直粘缠,硬是把他这个当时的上级教官给缠的投降了。
“我们都错了,不该轻易的分开,对不对?”葛华凛不是没有后悔过,随着年纪的渐增,那种悔意越来越深浓,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茫茫人海让他上哪里去找一个隐姓埋名的人?
没错,怀里的人本就姓凤,单字乐(通悦),百里是他自己后改的姓氏。这次如果不是偶然听人提起了藤馆这幢建筑,勾起了他的好奇,大概他还找不到人。
“华凛……”百里凤乐无奈的叹息,“或许你说的没错,当年我们都太轻易的放弃了,不过,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没有用了,我倒是希望能听你说说这些年的事。你现在是什么军衔?将军吗?”他轻轻拍拍葛华凛环住自己的手臂,示意他放开。
“嗯,中将。”葛华凛松开手,抹了把脸,长吁一口气,跟在百里凤乐身后进了客厅。
客厅布置的很是简雅,角落盛开着美丽的黄色蔷薇,窗口的珍珠藤萝像是一串串珠帘,在随着轻风摇曳。
“爷爷,这位是……”百里家大哥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端着清凉的水果拼盘,看到葛华凛,微微一愣。
“一位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