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等你真能修出实体来,还不痛饮一番?”顾云山道。
影闻言一怔,想起故去的那个好酒的文士,未免有些感伤,只叹了口气应道:“也好啊,到时阿竹也定要来,不许再失约了。”
“我自然奉陪的,影……伯伯?”应竹犹豫了一下,有些别扭地唤了一声。
“叫影哥就好了!”影没好气道。
话说到此间,晨光已悄然明了。雨还在绵绵地下着,檐上的雨水滴落在檐下青石的坑洼里,滴滴答答的,外头开始有人声、马蹄声、车辙声,起起落落,倒衬着这个秋冬相交的清晨愈发静默了。
“我那日看见桌上的书都发霉了,就知道心宁该是遇到了什么不测。他是那么爱书的人。”影叹了一声,似有些犹疑,却终究是开口问道:“心宁是怎么死的?”
应竹默了片刻,道:“是血衣楼。”
“血衣楼?”顾云山愣了一愣,“这倒奇怪了,是谁要买你家的命?为何如此?”
“我只知道十八年前、就在影哥离开我家之后一年,我家便被灭门了……”应竹将那桩旧事与顾云山和影哥仔细地说了一遍,既而道:“我本想从那个姓段的道士着手,但也没个头绪。影哥,你对此人可有什么印象么?”
影答道:“我不记得了。”
顾云山便起身来,自书架中抽出一卷书来,说道:“那年你写信与我,我便整理出来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你。既然是十八年前的旧事,那里边不少人都可刨除在外,剩余的人也不多了,那些年在山下的,算来也就那么三四个。待会儿我将他们标出来,你也好看些。”
应竹上前大略地翻了翻,只见里头字迹工整,已用朱笔做了不少批注与勾画,足可见其用心了。他目光本是一掠,却忽的见着一个颇为熟悉的名字,便顿了一顿,“段非无……”
“这便是查玉华集一事的师叔,你在真武山上也见过的。”顾云山说道。
应竹点了点头,拢了拢已烤得半干的长发,拿一根蓝头绳随意扎了个马尾,站起身来,问顾云山道:“这个暂且不提,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弄点吃的来。”
顾云山一拍脑门,道:“还是我怠慢了,你想吃什么?”
“你还是歇着吧,伤那么重,还骗我不疼。”应竹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说着,便从怀里摸了一瓶伤药出来,抛给顾云山道:“比你桌上那些好点儿,拿去用。你血衣楼也不见得多富裕嘛。”
——他还记得顾云山笑他四盟穷得蓑衣都没得穿呢。
顾云山莞尔,接住了药,从墙边取了伞来,递给应竹道:“那你快些回来。”
应竹去了不多久便回来了,回来时雨势已小,只见得顾云山在轩窗下坐着,才换了药吧,衣襟里只隐约见着绷带的一角,比早间初见时妥帖多了。他许是在与影哥说话,表情瞧着有些沉肃,又听见应竹的脚步声,便扬起笑来,朝应竹招了招手。
“你带了什么回来?”顾云山问他。
“时辰太早了,没甚么好吃的。我先去将酒温了,你稍等下。”应竹扬了扬手里的战利品,答道。顾云山瞧他回来了,哪还坐得住,干脆便赖着进了厨房。应竹颇为熟练地生火烧了水,将酒壶放了进去加热,另从油纸包里取了一挂肉来,便自往砧板上一摆。他那切肉的动作,都颇有几分云台三落的架势。顾云山瞧着好笑,在旁边说道:“我这儿一年到头生不了一次火,也就你来,灶屋才有了灶屋的样子。”他自己不会动手做饭,从前在血衣楼做杀手,也着实没这种闲情逸致。
应竹手下动作不停,应道:“我在家中好歹是哥哥,自然什么都会一点。”
“你若有个像你一样的妹妹,我都要厚颜朝你家提亲了。”顾云山玩笑道。
应竹剑很快,切肉也很快,顾云山将最后一字说完,刀便停了,他扭头望了一眼顾云山,答道:“我倒有个阿姐,可惜已经嫁人了。”言罢又在灶屋里寻摸调料,岔开了话题:“盐巴、茴香……咦,你家还有胡椒?”
“烧来养生之用,自然备着一些。”顾云山答道。
“用来烤肉再好不过了!”应竹却笑,提剑将墙角堆的柴火里挑了几根堪用的削成木签,将抹了香料的肉串了,便兴致勃勃地烤了起来。这倒不用动什么脑筋,顾云山瞧着有趣,也蹲在一旁跟他一块儿烤。应竹将肉切得薄,肥瘦相间,被那火一燎,便开始滋滋地冒油。肉类的焦香紧跟着弥漫在整间灶屋里,叫人肚子都跟着叫唤起来。
应竹烤好了一串儿,便将之递给云山,自接了他手里的接着烤,口中说道:“喏,那边有饼子,还是热的,你可以夹在里边吃。”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路过你家旁边的肉摊,自己便犯了馋,也不晓得你会不会喜欢。”
顾云山嘴巴里含着肉呢,说话也含含糊糊的:“好吃!”好容易将肉咽下去了,又拿了那从中间割开的饼,眼巴巴地看着应竹,“你从哪学来的手艺?全镇子的猫都要被你馋来了。”
应竹嘿然一笑,道:“这还不算最好,我秦川的白吉馍比这儿的饼好吃多了,皮脆瓤绵,夹上腊汁肉,唉,下回你再去秦川我请你吃,吃过你肯定都不愿意走了。”
两个人就着酒肉聊天,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应竹身在寒江城,江湖里的消息几乎都经了他手,更不要说顾云山这些年说是游历了大宋半壁江山都不为过,也是一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