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午的一番折腾,苏锦束发的带子早已掉了,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白色的中衣,愣愣地看着绣心,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就一直盯着绣心看。而绣心,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脑子里有那个念头的原因了,眼前的苏锦,和平常只差一件男子的外袍和一根束发的带子,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绣心此时很想嘲笑一下自己,为什么早没有看出来,其实很容易就能找出蛛丝马迹的。为什么他的衣服从来不让自己洗?为什么他洗澡时连苏忠都不留着伺候?为什么他中午的时候难受的要命?
这突如其来的事实让绣心茫然无措,沾有血迹的外裤从绣心手里滑落到地上,就像一条峡谷隔开了苏锦和她自己。
“这个,我……”苏锦没有了平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也不似偶尔会说出“你也快去吃吧”之类话语时的温暖,她的无措并不比绣心少多少,甚至比她还要多,三个字刚出口,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云颜站在卧房外面,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等到苏锦开口说了三个字后哽住,她神色一敛,“绣心你先退下吧,我和少爷有事要商量。”全然没有察觉到云夫人到来的两个人都愣住了,绣心过了半晌才屈身行礼,准备退下去,可当她抬头对上云夫人的目光时,那阴冷的杀意让绣心觉得突坠冰窟。
走出卧房,顺带把门关上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云夫人冷峻的侧脸,完全没有了那种温和亲切的端庄,而苏锦则低着头,看不到一丝神情。
待绣心的脚步声在房里消失后,云颜走到窗前,把开着一条缝的窗户关上,“这春寒还没退,也不小心自己的身子。”
苏锦抬起头来,看着云颜,“云姨,你……怎么来了?”
云颜露出她那种特有的笑容,“我刚从外面回来,就听说你独自去了王婉烟的院子。”若是平时,云颜一定会称呼她为二夫人。
“二娘她说要吃个便饭,所以……”苏锦在云颜面前,也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孩童。云颜看着苏锦,“我知道你有你的安排,可他们万一真的丧心病狂起来,能干出什么事你是料想不到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云姨迁怒于自己,苏锦反而并不怎么担心她的火气。虽然常听人道,平常
不发怒的人发起火来会非常之可怕。但苏锦相信云姨再怎么生气,还不是自己道声错了就好了的。倒是那个丫头,让自己很是担心,云姨会如何处置她。这可不是罚月钱挨板子就能解决的事情。
“你还不信我吗?云姨,就算他们把我弄死,也绝得不到一分钱。”苏锦讨好地看着云颜,“再说二娘可不是那种愚蠢的人,这点云姨你最清楚了,对不对?”
斗了这么些年,云颜虽然没让王夫人对苏府的事插手半分,但她深知,在生意上,王夫人的触手伸到了多远。对这个女人,云颜的敬佩与仇视始终没有停歇过。
云颜的心最终还是软下来了,她撩开了苏锦垂在额边的碎发,“你啊,就不能让我不提心吊胆吗?听说你去她那吃饭了,我差点都想立即派人杀了她。”
苏锦脸色一滞,见云颜的口气松软起来,便趁机说道,“云姨,那绣心……”
云颜立刻恢复了冷峻的神色,“我给你换个妥帖的贴身丫鬟。”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苏锦知道了云姨究竟要对绣心做什么。想起从前那个不小心在她洗澡时误闯进来的丫鬟香儿的下场,苏锦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她从小习武,教他功夫的人既是个杀手,爹说,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敌人,而杀手的功夫最直截了当,也能对敌人的意图最了解……可绣心和那个无辜的丫头香儿并不是敌人。
“云姨……”苏锦还想为绣心求情,云颜已经起身要走了,“知道你没事就好,还有一些事情我要打理,先回去了,”云颜准备走出卧房,苏锦大叫道,“云姨!你不是想要个人陪着我吗?”云颜停下了脚步,“我想让她陪着我…求你了。”
云颜抬脚出了苏锦的卧房,留她一人,窗外,夕阳如血。
绣心坐在院子的廊杆上发呆,还在刚才的事情里无法摆脱震惊和恐惧。原来她,是个女子,为什么女扮男装这么些年呢?小时候倒是听说过有女子扮成书生考取了状元的故事,可显然眼前的事情和那个虚幻的故事是不一样的,苏锦是个女子,这么多年,掩藏起来一定很累吧。必是为了避人耳目,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才这么少,她会感觉孤单吗?苏家其余的人都知道吗?从洗踏房里听到的那些话倒是可以推断下人们是不知道的,二夫人和二公子呢?云夫人呢?
想到云夫人那眼神,绣心觉得不寒而栗,头一次见到那样令人害怕的云夫人,她一定是知道的,否则不会那么看着自己。绣心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从主卧房走出的云颜把她叫到了偏厅。
绣心低着头不敢再看云夫人,而云颜则盯着绣心看,思量着,到底该怎么处置她。感觉到云夫人的目光直直对着自己,绣心深呼吸,抬起头来,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这一抬头,云颜倒是有些意外,看着绣心的脸,回想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是个单纯懂理的孩子,也有几分聪颖,主要是她的那张脸,居然有一大半和锦儿的娘亲相似,这让云颜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关注,没想到,局面居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面上很平静,可慌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