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竺那正大好年华,怎能就这样离世?
乌沙点燃骷髅做柴的柴堆,让火燃起。
磷,出火,色正青。
橘红火光映下,乌沙闭上眼,声音低沉而虔诚:「在天之上之天狼神啊,祢名受显扬,尔国临格,旨意承行於天地。尔不堪之奴仆恳求,请赐予我勇气和力量,让祢之能运行於我身,让阴阳之门开启,恳求祢让阿竺那魂魄齐全,复生于世。尔之不堪奴仆祭上纯阴之少女,承祢之光,荣耀国之天狼,护佑天地子民。」
他睁开眼,看骷髅柴火艳色烈烈。
站起身,他一甩袖袍,火势便跟着往上窜了几分,他瞥了眼远处正与家人话别而哭泣哀哀的少女,又往一旁巫奴看了一眼。巫奴下意识的颤了颤,连忙往沙漏看去,见时间没被自己耽搁到,才松了一口气。
巫奴只瞥见大巫师的玄黑长袍一角越见越远,很快的便隐匿於夜色中了。
巫帐床榻上,阿竺那静静睡着。
他的血脉流淌着天狼国最尊贵的贵族之血,容貌天成,五官如刀刻斧凿,而上苍便是那雕刻者。
乌沙静静凝视阿竺那,目光隽永而温润。
片刻后,他离开床榻,端坐於巫帐中心的法阵中,在最后一滴沙掉下沙漏底后,才点燃鼎上线香,打起手势,入定良久。
外头骷髅柴堆旁的玉儿别过眼,可耳朵却抵不住少女们的低低饮泣和火光劈啪燃烧之声。
一会儿后玉儿才了解,少女们哭泣是因为要别过家人朋友,她们是愿意为天狼王献身的。
她们饮下巫奴递得酒酿,酒香醇厚,入喉绵长,醉里焚烧,红颜成灰。
玉儿觉得事情不该如此,世上怎有人能如此枉顾人命,就这般活生生的烧死人?而受害者如此甘之饴之?
身躯ròu_tǐ焚化成灰的过程需要时间,可不管过程再慢,上前踏入火床的少女还是太多,太多。
玉儿想,她的故乡……汉朝是吧?一定不是这样,一定不是。
「呸!」
玉儿愕然转头,一位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孩往她脸上吐口水,她不解问道:「为什么?」
「逆害尸了天狼王,不把逆的头插在木杆上已机是便意逆了,逆还站在这做什么?逆肮脏的身躯会沾污窝们纯洁的祭品。」
他憋脚的汉文让玉儿听的有些艰难:「你觉得,这是对的?」玉儿指向火堆,不敢相信道:「你姐姐在里面,你觉得这是对的?」
「窝们的天狼神会比又窝们。」
玉儿呆愣着被天狼人赶到一边。
远处火光熊熊。
近处有两位身材高大的天狼人看管着她,皆一脸嫌恶。
她鼻间闻得到烤肉的味道,只觉满腹恶心,却不知那位深受天狼人敬爱的大巫师乌沙是否也如此感受?
乌沙的三魂入了阴间,阴间路上太过阴暗,他瞪大了双眼,却还看不到阿竺那的身影。
有枉死的冤鬼,恶狠狠的看着他,却在鬼吏的逼促下乖乖的排好入审司的队伍。
有美艳的女鬼,妖媱媱的唤着他,却在鬼吏的驱赶下郁闷的排进入审司的队伍。
有猝死的老鬼,沉闷闷的盯着他,却在鬼吏的叫骂下缓缓的排进入审司的队伍。
想是鬼不需要空气,阴间的气氛很让乌沙不舒服,只觉得越往里走恼海中装得东西也慢慢被剥夺。
乌沙焦急起来,心道:动作要快啊,不然阿竺那入了审司,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在焦黄的土地上奔了起来,那黑色长袍在众多身影灰白的鬼魂中很是显眼。
乌沙这样情状,管事的再不尽责也该出来了。
七爷面白,瘦削。其人常年无表情。
他与八爷是世上最有名的鬼差,无人不知他们黑白无常之名。
七爷跨步很慢,几乎让乌沙有种此人在散步赏景的错觉。可他虽步行漫漫,那长得无尽的焦黄土地却不慢,黄土在他的脚下缩短前移,是以,不过眨眼间,七爷便来到乌沙身前。
他俯视乌沙,无波无漪的眼睛就这样看着这个天狼国的大巫师,一会儿后,他开口:「看在你的老师份上,你可以把他带走。但,你要用什么来换?一死一生,你想延他的命,就要减你的命。」
「五十年,以我五十年性命,换他阳间五十年。」
七爷哦了一声,从虚空中拿出一本簿子来,又不知从哪儿拿出笔来,写了一番。完后,他右手一抬,在审司队伍的阿竺那便从万鬼涌动的队伍里漂浮出来,他的手再一缩,阿竺那便如线端的木偶,被七爷扯得飞快往前滑。「诺,是他否?」
乌沙松下僵硬的肩膀:「是他。」
「去!」七爷右手放平,手腕一转一挥,乌沙和阿竺那的身影便消失了。
八爷匆忙赶来,看了眼乌沙和阿竺那消失的地方,问道:「可是乌颐之徒?」
「是。」
八爷沉默了会儿:「也好,我们这下,也不欠他什么了。」
七爷回道:「如今两清,你也不必再耿耿於怀。」
八爷面黑,面上的表情不细看很是难去分辨,可七爷看得明白,八爷面上怅然。只听八爷道:「阴阳之门开启的如此突兀,想是乌颐之徒的手笔,就让我替他遮掩一二,再算两清吧。」
七爷慢慢转动头颅,转向乌沙消失的方向,远处,阴阳之门正缓缓关闭。
七爷又慢慢把头颅转向八爷,吐出两字:「好吧。」
天狼国巫帐内。
乌沙三魂归位,他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