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回房后,又试着掐指卜卦,还是无果。现下的她所能用的只是浅显的预测方法,遇上真正能人,却无任何用处。
她的情绪如皱成一团的旧报纸,乱七八糟。
她担心,自己的能力如烂皱报纸一样,皱折繁多、随时间的推移还持续掉着墨印,就是不知什么时候退化成灰纸糊糊,再也认不出字迹。
心烦意乱,她拿起瓦埙吹了起来。
是夜。
或许是近来睡得太多,秦笙几个翻来覆去还是无法入眠,最终她干脆的起身,到院外走走。她沿着回廊走到主院,看见府内外有军士在巡逻。
「玉儿!」
「高大哥?」
「你怎么不多加件衣服,夜风冷。」
「无事,在屋里正闷着呢。」
「玉儿,我还要去那看看,夫人神色有些不对,我不放心。你啊,也别吹太久的风,快回房吧。」
「喔,好你去吧,我等会儿就回院。」
秦笙向前在回廊上走了约莫十几步路,却想到什么了停下脚步,转身朝高大哥去路看去,那里……是小唯的厢房,高强说夫人神色不对……
夜色如此深沈。
秦笙跑了起来,她的裙裾翻飞,直直往转角灯光处奔去。转角处厢房的那扇门半开,隐隐露出房内人影,接近房门时她听见高强说道:「小唯,你说妖在哪里?」
小唯抬起眼帘,缓缓伸出右手,五指纤纤停在高强胸口。
秦笙猛地闯进厢房,翻飞裙裾带起夜风凉如水,在小唯朝高强心脏位置按压的那刻一个飞身,抱住高强的腰挡在他身前。秦笙前胸与高强硬甲相撞,让她有点难受。不过她瞬间明白,难受的原因是因为小唯的手落在她后心。
高强随着秦笙的力道退了几步,扶起秦笙惊讶道:「玉儿?你怎么过来啦?小唯正跟我说她看到妖了,要我帮忙抓呢。」
秦笙扶着高强的手臂,退靠在一旁梁柱上忍下口中腥甜和翻白眼的冲动说道:「高大哥,我方才在主院屋顶看到妖的身影,赶忙就来找你了,都尉正需要帮忙呢。」
「嗄?我,我这就去!」
看高强急冲冲的出门秦笙终于全身软了下来,跌坐在地,连着好几声咳,咳出口中腥甜。
小唯神色不明,看着咳得痛苦的秦笙,「你怎么来了?」
秦笙擦去唇边血迹:「方才,你看到我所以收势了。」
小唯声音低哑:「我是收势了,要不你当场便会毙命,但你的命也快没了。」
佩容颤声道:「小唯……你不要伤害玉儿。」
秦笙轻快的朝小唯笑了笑:「你还想要我的人皮吗?」
「……」
「小唯,那黑瓷碗拿来给我吧。」
「那里面是妖毒。」
「我知道,你拿来吧,这身体快不行了,倒不如物尽其用。」
小唯不动。
秦笙见状没再说什么,扶着柱,慢慢的站了起来,缓步走向案上的黑瓷碗,一饮而尽。
饮完,秦笙懒懒的靠在案旁,「我没力气回房,让我暂待一会儿。」喘了一口气,她又道:「佩容,别担心,你回去吧。」
不过多久秦笙全身发抖,只觉身体自骨脊开始冰冷,冰冷之意随骨脊散到外围的白质道,随神经元的分布慢慢凝霜,颈椎和腰更是寒意森森,似要从颈和腰把她冻裂至三半。她乌发干枯,一瞬便白了发,原本就不健康的肤色诡异的开始转为青白。
她伏卧在地,一张脸显得痛苦无比,这种寒冷下包裹着熔岩裹着寒冰,层层覆覆,冷完了烤,烤完了冷,再烤,至内脏焦黑烂融又寒冰冷冽了起来。
苦痛至极,她低吼起来。
良久,小唯行至秦笙身旁跪坐了下来,皆着抬首抚过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力道柔和无比。
秦笙抬首,双手指甲扣在小唯跪叠的腿上。
这番苦痛生生折磨了秦笙整夜。
清晨,阳光从窗纸透了进来,秦笙松开扣着小唯腿的手,从地上狼狈站起身,摇摇晃晃。稳了稳身体平衡,她婠好散乱白发,整好褐色群裾,缓步走出房门,来到王府门口前,走上街口。
她亭亭而立,只是肌肤颜色奇诡,白发苍苍,状如厉鬼。
终于,王生匆匆而至。他一脸悲怆,说道:「你就是妖?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杀了那么多人?我还把你从山上救了出来。」
秦笙安静平和的注视王生,轻启檀口:「我原以为取人心乃最快劫的修炼之道,现知此道不通,妖化人形无法快捷,强求取不来,而爱更是强求不来。」
「看那么多人命丧在你手上你心安吗?你怎么这么狠毒!当初就不该救你,让你随达吧葛寨中所有人一起丧命。」
王生身后的小唯静静伫立,此时倒是无人注意她。
王生身后的佩容面色悲悯,藏在宽大袖下的手缴得死紧,却并未移动脚步。
闻声而至的平民和军士纷纷朝秦笙怒嚎,边吼边拿青菜鸡蛋等等物品丢掷秦笙。
支持了半晌,秦笙颓然倒下。
一道玄色大氅的身影踩着人群闯进场中央,倒底还是慢了半拍,秦笙雪白的长发散在脏污地上,头侧的方向朝着小唯,美目无神愣愣地只是盯着小唯方向。
达吧葛脱下大氅包裹在秦笙身上,阖上玉儿双眼,手一揽把她抱起来。
王生:「达吧葛,你竟然没死!」
军士们手持矛团团围住达吧葛,黑军甲冷兵器一片肃杀之气,平民们不敢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