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自以为是。莫德雷德充满蔑视的笑容回答了他,他觉得自己第一次在兰斯洛特——准确地说是在任何一个圆桌骑士面前,笑得这么畅快和无拘无束。再也不用尊敬他们了,再也不用服从他们了,再也不用因为他们与自己想象中的差距而感到幻灭了——
“兰斯洛特,我早就知道你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
——他心目中的“圆桌骑士”,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里有的只是一个国家的统‖治机器而已,这些人和所有的王公贵‖族一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被肮脏的名利和所谓的荣誉迷了魂,永远也不可能听见千千万万匍匐在马蹄下的哭声,永远也不可能建立起他莫德雷德在游吟诗人那里听到的、曾经无比憧憬并愿为之献身的理想国。
他觉得苏斯娜拉的母亲说得再对没有了,他、苏斯娜拉、曾经在安达海登战争中见到的无数死去的士兵和平民,还有更多他没有见过的人们,这些都只不过是亚瑟和他的圆桌骑士满足熏心利欲的工具,他们所有人的命,加在一起还不如一粒芥菜子。他们被美丽的传说迷惑,把亚瑟当成神一样来崇拜,可亚瑟给他们的只是连年的纷争和接二连三的生离死别,换来一些普通人根本无福分享的胜利,美其名曰王国的荣耀与功勋。
让这一切都下地狱吧!!
“……我们这些平民的身家性命,在你们眼里,恐怕还没有一粒芥菜子重吧?!”
这说的是什么话!高汶皱了皱眉头,觉得是时候让这个女人闭嘴了。他选了虽然粗暴了点,但显然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珀西瓦尔,你直接把她放在马背上带回去吧。”
旁边的珀西瓦尔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问他:“像驮面粉那样可以吗?”
高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再好不过了。”
于是珀西瓦尔一个箭步上前,说了一句“抱歉,小姐”,然后就准备把她从地面上抱起来。然而手刚刚触到她的肩膀就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苏斯娜拉尖叫着跳开,捂住了刚刚被碰的位置,那里现在一片血肉模糊。
“你干什么?!”苏斯娜拉疼得话都变了调。
周围的人一时表情各异,大多数包括高汶在内的骑士都有些不明就里,珀西瓦尔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瞪斯的神情则陡然阴沉。
“快走!”她说着一把拽住了苏斯娜拉的胳膊,也不顾她连声喊疼,飞快地打开一个魔法阵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包围圈随即解散,骑士们无功而返,隐约的牢骚和议论在人群中流传。珀西瓦尔连忙上马,赶到高汶身边,不等他问就伸出手以证清白:“我的手上什么也没有,您刚才也看到了。”
高汶说:“我知道,我没有怀疑你。倒是刚才你碰到她的时候,那阵声音是什么?”
珀西瓦尔露出一瞬间的古怪神情。“那是她的皮肤受到灼烧发出的声音。”
“我当时跟加拉哈德去阿瓦隆的时候曾经遭人暗算,差一点死了,后来加拉哈德救了我,现在我身体里有他的血。”提到这段往事时他显得有些黯然,“我回来以后不久就发现,我运气好的话就能和他取得联系,他有时能借着我的手,行一点小小的奇迹。呃,别怪我对您隐瞒,真的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总之,我觉得刚才那一下大概是他在试图提醒我:
“莫德雷德的那个恋人,也是黑魔法师。”
“你说那么多没用的话干什么!忘了我怎么告诉你的了吗?”
“嘶……轻点,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直接冲口而出了。我非常抱歉……”
“下不为例!莫德雷德,到你了。你
身上伤口真不少。”
“……谢谢夫人。我今天才知道,您还是一位魔法师和医生。”
“……”
“我们现在不可能再回去了,我杀了好多人,如果不是夫人最后用魔法把我救走,我恐怕会死在兰斯洛特手下。他们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身后有追兵,我们得快点赶路。”
“可是去哪里呢,莫德雷德大人?”
“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路往东去把,可能出了布列塔尼大区就能好些了。你的伤口没事吧?”
“没关系,我很好。不管您去哪里,我都会跟着的。”
……
卡默洛特255年7月,王‖后格尼薇儿被人设计陷害,□□没能致命,但毁了她说话的能力。国王在盛怒之下命令各大区协同缉拿三名刺客,抓到以后就地格杀,凭借人头来领取丰厚的赏赐。这三名刺客中还有一人是曾经的圆桌骑士团精英莫德雷德-潘铎骑士,他被取消骑士资格,褫夺了封地与财产,并且国王下令严格排查任何曾与他关系密切的人。莫德雷德那些曾经的朋友们,一时间感到人人自危。
这一年年底,叛徒莫德雷德仍然在逃,并且根据莱茵大区的反馈报告,他最近一次出现是在国境线附近。这对卡默洛特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一旦出了国境就不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莫德雷德就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了。并且,如今的国境线另一边也处在一个微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