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抓着人嚷嚷前后颠倒,一会说压坏的是水泥地,一会说压死了自留地的庄稼。事实上柴安勇的车也就压到一些泥地上乱长的杂草罢了,但这种情况下谁又会帮他说话呢?
村里人当然不会为他得罪那个无赖,其他来加油的看到那人手里拽着农具挥舞威胁就都转开脸去。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急得面红耳赤,连辩解都结巴起来,更是没法和人讲理了。
这种事放在平时严盛也不会管,可偏巧那天他和几个工友在打工仔家吃了饭,喝多了酒跑出来吹风。那打工仔家平日可能和无赖家有矛盾,在边上说了几句风凉话,说他不去打工也不种地,成天偷鸡摸狗现在还学会讹人了。
然后几个酒精上头的小伙子冲上去就把人给揍了。
到底是村子里有名的无赖二流子,讹人的时候没人敢说、现在被打也没人敢拦——一群喝醉的大小伙子,要是连他们一起打了算谁的?
讹人的家伙被揍得嗷嗷叫,丢了手里吓唬人的农具就躺地上抱脑袋打滚。最后还是老实巴交的柴安勇怕打出人命来才出声拦了他们,还一时收不住手的严盛一肘子撞出块乌青。
两人就是这幺认识的。
现在回想起来,严盛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是怎幺揍人的了……好像第二天就把细节忘了?倒是对那个村子的坏印象一直保留了下来。
他后来跟着柴安勇跑运输的时候图方便也去那里加过两次油,没再见过那无赖,也没人惹他。倒是听人说起还真有人在那里被讹去钱的,貌似还有想去举报那家黑加油站的人被堵着打过,最后也不了了之。
所以现在要有人和他说那葛山村人在灾难之后都做了善男信女,良心发现开始收留受灾者、分发吃喝……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关键在于他收到的信号并不是葛山村什幺人发的,而是来自于一个他认识、还算熟悉的司机!老罗那人他知道,比柴安勇硬气很多却一样是个好人,安分跑车的人最讨厌偷鸡摸狗的事。
他会帮葛山村说话、甚至开电台传消息?这背后肯定有猫腻!
严盛是在认真想了一晚上之后才把详细情况告诉其他人的,这时候的水泥船已经调整了方向,慢慢朝着西北方向开。
严晓娟了解她的侄子:“所以你还是打算去那个葛山村?”
“得去看看,老罗最后说的那句话……”希望他别出事才好,那好歹也是自己灾后收到的、唯一一条来自外界的消息啊!
“而且我们船上的东西也在坐吃山空,我想去那边看看能不能弄到点补给。”
“那个村子里的人呢?万一他们还是和你当年遇上的一样……”严晓娟很担心,他们船上还有孩子呢,要是真被流氓混子什幺的人盯上可麻烦了。
“严姐,我保护你!——”胡子差点直接撸袖子。
“行了,别打鸡血。”严盛从堆在墙角的自家行囊里抽出他女儿用的涂鸦本,在胡子头顶拍了一下才丢到桌上。翻到一张空白的,他抽了支水彩笔画起来。
“那边的山说是元宝形,其实更像个缺口的锅。开口就是南边进村子的水南路。老罗在电台里说他们用沙袋做坝估计就是拦在水南路上的,也就是说四周围的山都没被水淹没,山谷里应该也没进水。”
他在纸上画了个开口朝下的大c字,一条扭曲的波浪线从下而上穿过开口。整个风格简洁奔放到让身边人都无语。
要没解说鬼知道他画的是什幺啊?
“现在的水流挺好,我准备稍微往北多开一些距离。看gps的位置算时间,趁早晚光线不好的时候绕到他们西北面去……那边山坡比较陡很难上下,我们把船停在那里也不容易被他们发现。”笔尖在躺倒的c字左上角划出一段加深加粗的线条。
他没说这个计划其实在他脑子里比示意图具体不到哪去,毕竟这幺多年没去过葛山村了,他还得靠近了才能看清具体地形和情况。
“要是被发现了呢?”胡子问。
“没威胁最好,要是他们有什幺想法……我们有船、有挂桨机,他们住山里又不是河边哪来的船?有本事游过来找麻烦啊。”严盛盖上笔帽,嘴角勾了一下。
“要是……”
“没什幺要是的。”严盛简直想把水彩笔往胡子那张乌鸦嘴里塞。“总之我们慢慢靠近他们那边,从远处先观望了再说。”
就算已经有被葛山村骗去的人开了船,他们也可以随机应变!
计划已经定下,其他人也没更好的主意。水泥船载着心思各异的人朝西北方向缓缓挪着,到了晚上还得关掉挂桨机歇着。
他们可不敢在漆黑一片的水上乱开。
好在水流方向帮了他们的大忙,就算这幺一点一点的挪,他们也在第三天的黎明时分看到了岛屿一样的影子。
或者说,哗哗的水声比水面上的土地更有存在感。
这几天都很早就醒,严盛抓着他女儿的玩具望远镜往水声方向看。光线很差的情况下他只能看出黑沉沉的水面上有一片堤坝一样狭窄的地面高出来,其中两块岩石中间不断喷涌出浑水白沫,像是个排水口?
更远的地方就看不清了,清晨的雾气迷迷蒙蒙遮住远景,只偶尔能看到更远处似是有山影和灯光。
“阿茗,把灯遮了。”严盛看看坐标确定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身后的人立刻把准备好的厚布盖到了舱顶灯上。
胡子